谢老六手艺精湛，从前是做过样品鞋的，只是因为觉得做大活儿钱多一点，才来做大活儿。

    他为人爽朗，爱开玩笑，同谁都称兄道弟。

    若是程勤开的是小厂子，自己亲自负责管理，也就罢了，可眼下谢老六叫了十几号人来，毫不吹嘘的说，这个厂子算是他谢老六撑起来的。

    现在程勤却让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来当管理人员，这让一众兄弟伙都看不下去了。

    谢老六叫来的一个老徐悄悄说道：“老谢，咱们这群人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你说这老板跟你是老乡，他这，就让你也和我一样当个皮鞋匠，不给你个官儿当当？”

    其他人也附和着：“就是，这还是苦活累活儿想到老乡，那轻松赚钱又多的，想的还是自家人啊。”

    谢老六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但面上还是说着：“别这么说，程老板叫我们来就是干活儿的，工价也给的比别的厂高，咱们干多少拿多少钱不就得了？”

    “也就你大度，换我，我这样挺他，他却这样怠慢的话，我才不会给他面子。”

    几人嚼着舌根，说说笑笑的一天过去了。

    到了傍晚需要交货的时候，这几个工人态度便不太友好。

    程志远对着台灯，仔细检查每一双鞋有没有瑕疵、有没有剩下没拔的钉子之类的，后面排队的老徐不耐烦了。

    “我说小伙子，你能不能检查快些，干活儿没干多久，排队等你检查等半天，兄弟们都饿着，准备回家吃饭呢。”

    人都有从众心理，他这么一说，原本老老实实在排队的人心中也浮现不满之情了。

    本来嘛，一个新开的小厂，也没几个人，收货还这么慢，这不白白耽误大家时间吗？

    程志远不疾不徐，手上认真的动作不减：“我要保证我收入库的每双鞋都是没有瑕疵的，不能坏了咱们厂的招牌，你要是觉得难得等，可以先去领料把明天的杂打了。”

    一句话噎得老徐没话说，只得愣着脖子道：“明天的活儿老子明天再来干，你检查快点，我要下班了。”

    程志远没有同他争吵，仔细检查完手上的，把两双有瑕疵的鞋子退给那个工人，轻声说着处理方法，随后便轮到老徐了。

    老徐大大咧咧走过去，将一筐鞋子摆上收货台。

    “看吧。”

    程志远并未故意针对他，一视同仁的一双双检查，却检查出有七八双都有问题。

    “这双，鞋舌下面有颗钉子没拔。”

    老徐脸红了红：“这个没注意到。”

    “这双，鞋内侧有些磕碰，回去磨一下。”

    “这双，皮面上有胶水，回去用汽油擦一下。”

    “这几双，鞋底和鞋帮上错了，这个款式的鞋底是这个，这个款式的鞋底是这个。”程志远指着样品鞋，说道。

    其他问题都是小问题，一会儿就解决了，鞋底和鞋帮上错，那可是要赔钱的，鞋底子可以拆了重做，鞋帮子做好了，再拆可就不能用了。

    老徐苦着脸，拿起两双样品鞋左看看、又看看。

    “你，这，这两个鞋底没什么区别嘛！”老徐不肯承认是早上只顾着吹牛，把鞋底摆反了。

    程志远耐心解释道：“是有区别的，这双偏休闲，鞋底是偏舒适的软底，这双偏正式，鞋底就是牛筋厚底子。”

    老徐骂骂咧咧：“这两种鞋底长的差不多，弄错太正常了，这不能怪我。”

    程志远道：“别人都没出错，就你出错了，怪不了旁人。”

    “我......”老徐看向周围，没人肯为为他发声，都左看右看，看手看脚，逃避他的目光。

    老徐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那怎么办，不会让我全赔吧？”

    这都是真皮皮料，一两百一双，赔陪了这几双，他半个月都白干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做错了料肯定是要赔偿的。”程志远瘦弱的身躯发出不容置喙的声音，老徐的心凉了一大半。

    老徐心想，干脆趁着就干了一天，提工具箱走人算了。

    程志远的话音接着响起：“厂里的规定是人为原因弄坏原料的，赔偿原料费，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赔偿一半的帮子费用，合计五十元。”

    五十元啊，那还能接受，也就是四双鞋的工价，老徐还以为要让他把这几双鞋买回去。

    老徐拿起做错的鞋子：“那这料你再给我分几双的？”

    程志远指着发料的许梦，让他去领。

    这下没人敢轻看程志远了，都知道他检查的特别仔细，干活儿的时候也更加小心。

    几天过去，厂里各个环节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工人也根据干活儿手脚的快慢分到了最合适的双数，有些想多赚点钱加班的，去找程志远商量也能多拿到一些活儿。

    有条理的管理加上认真负责的态度，待人友好，再也没人在背后说程志远不配当管理了。

    谢老六看着程志远年纪小小却沉稳有加，千头万绪的事情他都能耐心解决，每晚收货时也能准确的检查出问题，提出修改意见。

    他自问只会敲皮鞋，干不来那些费心费力的事情，也就不再想当管理的事情了。

    程志远也在一天天的忙碌中找到了自身的价值，仿佛他天生就应该当管理。

    程远志接着给他之前做皮鞋的时候认识的人打电话，让他们过来上班。

    程志远陆陆续续叫来十几号人，这十几号人来做了几天之后，又叫来另外十几号人，很快厂子里就招满了人。

    因为程勤在选择厂房时刻意选择的窗户比较大的，整个操作间通风透气，在原材料的选择上也用的无毒胶水，工作环境十分好。

    来做工的人陆陆续续介绍其他工友来，甚至有些人满为患的趋势，只好停止了招工。

    短短一个月时间，“雅步生辉”便成了不容易进的大厂，各方面都走上正轨。

    程璐做了一段时间上案，不愿意再做，便想着和夏茜茜学做设计。

    而程意的期末考试成绩出来了，排名刚好落在第三，实现了对程勤的承诺。

    程勤看着她的成绩单：“虽然保持在了前三，但你还可以再进步一点。”

    程意笑笑说道：“进步那么多干嘛，也要给别人留一点活路嘛！”

    一月中旬，蓉城的空气中带着湿冷，大家都纷纷穿上了薄款羽绒服，程意的生日也快到了。

    新的生活即将开始，轨迹渐渐变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