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沈致渊只是冷冷道。
“去将你家大人叫醒,我有事要办。”
“是是是!”
衙役将大门打开,将人请进去,来不及擦额头的冷汗,忙不迭的去了后院请人。
谢曦和探头探脑的走进衙门。
沈致渊坐在主位椅子上,指尖轻敲桌面,不轻不重,却没有节奏,极为混乱,似是透露着他此时不平静的心绪。
“把和离书给我。”
谢曦和捂紧胸口,像是护食的幼崽。“不用了,我待会儿直接交给李大人盖章备案就行。”
沈致渊挑眉,薄唇轻启。
“给我。”
“不要!”
“谢曦和!”
“你烦不烦,说了不给就不给!”
“……”
两人面面相觑,漆黑的眸里皆是燃烧着熊熊怒火,看得沈伯忍不住想笑。
突然,后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一道肥胖的身影快速窜出来,许是太过紧张,官服忘记束腰带,官帽也戴歪了。
看清主位之人,李大人悬着心的彻底死了。
真的是沈太傅……
“下官参见沈太傅。”
沈致渊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凝声道:“李大人,深夜来访扰你休息,是我的不是。”
李大人脚下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半天才抖出一个完整的话。
“太傅说笑了,下官食俸禄,自然该为民办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百姓需要,下官定竭尽全力处理。”
沈致渊没有追究,只是道:“既是如此,那就将谢家小姐的事情办理了。”
李大人侧目看去,这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清尘绝艳的女子,哪怕鬓角散乱,可难遮掩倾城绝色的容颜。
尤其是那双杏眸,清澈纯净,熠熠生辉。
谢三小姐?
镇国将军府的嫡三小姐?!
所以,他今日不止惹到了沈太傅,还将最是睚眦必报,嚣张跋扈的谢三小姐拒之门外,甚至出言不逊?
李大人头皮发麻的看向屋外,我明日还能看见如此明月吗?
“李大人,劳烦了。”
谢曦和背对着男人,将和离书取出递了过去,压低嗓音小声威胁了一句。
“快点,不然我弄死你。”
李大人小手一抖,差点没扯破和离书,惹得谢曦和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是是是,下官马上办。”
说罢,李大人往主位走去。
“站住!”
李大人摸不到头脑,迟疑道:“谢三小姐,还有事吩咐吗?”
谢曦和不好宣之于口,使了好几个眼色,李大人终于领会过来,尴尬的挠挠头。
“可公章在沈太傅所坐的桌子上。”
谢曦和沉默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大人拿着和离书一步步走向男人。
李大人也不敢细看,但是哪怕他只晃了一眼,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搐一下,表情扭曲怪异,一副吃了屎的模样。
检查指印签字无误后,将公章盖上,然后亲自登记在册。
镇国将军府嫡三子谢赫安与董氏商行董柔,于何年何月何日和离。
办理妥当后,李大人刚要将和离书归还给谢曦和,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取过。
他嘴巴张了张,却不敢说沈太傅不合礼。
可谢曦和却急了。
“大人,我爹娘的和离书你岂能看?”
沈致渊没有理会,只是摆摆手,李大人像是得到赦免,躬身行礼飞快的跑了,像是后面有疯狗在追。
沈伯也关上大门出去守着,衙门内只留下两人。
“你还我!”
谢曦和顾不得尊卑,直接冲上前争夺。
可男人修长有力的身躯,实在不是她能抗衡的,一只手便将女子反手压在案桌上,动弹不得。
另外一只手伸向和离书。
“啊!不要啊!”
谢曦和破防了,发出怪声。
沈致渊面色阴沉,他倒是想看看她到底隐藏了什么?!
可下一秒,
他表情扭曲,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沈太傅,此时嘴角抽搐,眼皮子直跳,修长挺拔的身躯如同化石般僵硬。
力道消失,谢曦和轻松挣脱。
“吾于昔年强取豪夺,八抬大轿束之高阁,畜生不及吾矣,猪狗见吾如见神明,叩拜之,悔悟之,吾于汝而言,犹如蜉蝣见青天。苍天窥吾秽污,花柳丛中恶疾缠身,不能人道也,……”
“吾食犬坨后幡然悔悟,吾女天纵之姿……”
“谢赫安泣留。”
咬字清晰,一字不漏的念出来,在寂静的夜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将她比城墙厚的脸皮一片片割下。
谢曦和俏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致渊念完后,指尖都在颤抖,看向女子的眼神藏着一丝恐惧。
骂得可真脏啊……
男人轻咳一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嗓音。
“你,你……”
开了口,却第一次哑口无言了。
当年舌战群儒,面对学识渊博,言辞犀利的大儒们,他不曾退后半分,甚至口诛笔伐,将他们怼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无言以对。
谢曦和垂头,眼观鼻鼻观心,主打的就是掩耳盗铃,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沈致渊抬步而来,脚步声不复刚才的沉稳节奏,变得有些混乱虚浮。
连脸色都惨白惨白的。
“我可有得罪之处?”
谢曦和猛地抬头,就一头撞进那波澜起伏的眸,眸光闪烁,在对视的时候,他的视线竟躲闪了一下,似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畏惧。
“啊,没有吧。”
说是没有,可眼神飘忽不定,分明是心虚。
沈致渊薄唇紧抿,迟疑片刻,拱手道:“若是我有得罪之处,我向你道歉,你莫要铭记于心。”
“??”谢曦和。
男人继续道:“事情办妥,你也该回去了。”
谢曦和条件反射道:“你不送我?”
说完,又察觉不对劲儿,刚欲解释,男人已经回答了。
“我还有急事,沈伯送你回去。”
说罢,他抬步便往衙门外快步走去。
就这样,谢曦和迷迷糊糊的被送回了谢家,看到董氏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
艹。
她竟然把沈爹吓跑了。
董氏担忧的扶住女儿的臂膀,“珠珠?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曦和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儿,我只是有些累了,事情已经办妥了,娘,您自由了!”
将盖好章的和离书递去。
董氏伸出的手迟疑好半晌,才下定决心接过,还是用指甲拧起边角,嫌弃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