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南海王
作者:抱璞老人   阴谋天下秦二世最新章节     
    周市在魏国的东西两部分掉了三万魏军,结果用于临济防守的兵力将将七万,面对的秦军有十数万,这让周市精神高度紧张,自从知道赵国内乱后就立即派遣使者到齐国求援,此番齐王亲自带五万人前来支援,让周市大喜过望。

    周市又从定陶调回万人,并把丰邑的那一万军调回定陶。刘季的力量对于周市来说不足挂齿,他有信心在刘季即使重夺丰邑的情况再把他赶出去。如此一来魏齐两国联军就有十三万,可能依旧比不过秦军的人多,但已有了一争之力。

    周市从陈郡到魏地后一路东征,其所带领的魏军也在战阵中锻炼了一路,所以战力如何周市还是颇觉自豪的。

    在周市的内心里,秦军,秦军又如何?那个秦锐不也是一帮刑徒组成的吗?这样的秦军和当初横扫六国的秦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且自这支秦军组军后,歼灭周文军是凭诡计,军卒本身并未经受大的战阵考验;击溃荥阳田臧军是因为那支军队虽然人数庞大,可一直都在攻城,并没有经过系统的战阵训练和防御经历,被秦人打败也属正常。

    周市对自己的魏军要更有信心。

    “魏相,白日观本王的齐军感觉如何啊?”齐王田儋捏着酒爵,笑吟吟的对周市发问。

    “齐人本就高大威武,臣观大王之军,甲胄鲜明,军旅整齐,杀气冲霄,实乃精兵也。”花花轿子抬人,何况还要依仗齐军,周市自然深谙此道。

    田儋自得的一举爵:“为吾联军击溃秦人,预贺之。”

    殿内的所有大臣都举起酒爵:“贺。”

    饮下这爵酒,田儋在内侍满酒后又把爵举了起来向周市示意:“魏相,两国联军最忌军令不统一,不知在魏相心中应由谁来作为两军的统一领军之人啊?”

    周市心中打了几个转。从理论上说,田儋得齐后并没有经过多少战阵,齐国各地几乎是望风而降。可现在田儋带兵来援,自己总不能马上说,请大王交出兵权由我来统一指挥。

    他弄不清田儋说这话的意图,只能含糊应道:“此非臣下所考虑之事,还请大王与我王商定即可,臣只管奉王命行事。”

    田儋哈哈大笑,指着周市对魏咎说:“狡诈,真是狡诈。魏王,你这个国相不是老实之人啊。”

    魏咎笑道:“齐王是客,又亲自领军援魏,国相是臣子,如何敢妄言此军国大事。若使齐王不悦,岂不有损两国关系?齐王啊,田兄,你这么戏耍孤的臣子也很不厚道啊。”

    田儋再次大笑起来。

    魏咎等田儋笑完了,与他对饮一爵后才对周市说:“孤与齐王已经商定,两国联军就由国相统一指挥。本来孤是想让大将军横(田横)统领两国联军,齐人雄壮,大将军横不但有勇力,且有八百门客,皆豪侠之士,放眼天下无可匹敌,自是领联军之上选。然齐王谦逊,说国相以千人起事,横扫魏地,当初若非国相狄县相让,齐国都入了国相之手,就没有齐王的活路了。这个老货也忒不老实,试问以田家强悍,我魏军又何是对手?”

    田儋又大笑起来,两王再次对饮一爵,魏咎接着说:“齐王逊言国相有带兵的经验,久经战阵,齐军虽然战力不弱,排兵布阵把握战机则不如国相,所以最终还是决定由国相统一领军。”

    周市连忙放下酒爵向上行礼:“臣谢二位大王的信赖,必将竭尽心智,务使秦人止步国门之下。”

    “田横,汝与国相多亲近亲近,一起制定一个恰当的战略战法,然后就完全听从国相调遣,不可有误。”田儋向周市对面坐着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壮夫吩咐着。

    “臣遵王上之命。”田横先向齐王一礼,然后拿起酒爵面向周市双手举起:“横还需国相多予指教。”

    周市也双手举爵,连称不敢,双方共饮一爵。

    一番酒宴从午时直喝到日头西斜才散,齐王带着田横和其他将军告辞去了魏王安排的居所,周市则和魏咎于殿门相送后,又返回殿内。

    两人坐定,魏咎刚才的欢喜之色已经被烦忧代替:“国相,汝觉得齐王引兵至此,是真的来协助大魏抵御秦师,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魏咎,战国时为魏国公子,封宁陵君。秦灭魏,将魏咎放逐,废为庶民。到陈胜吴广起义时归附了陈胜。魏咎性格温和,没有大略,爱民仁善,这一点深受周市敬服。周市也很重文治,在一路收复魏地的同时也就安排了各地的政务,安抚百姓,恢复生产,就算征募军卒也留有余地,不使田园荒芜无人耕种。

    魏咎为王,两人共同勤政爱民,所以魏地很快恢复了生机。临济本来就处于水陆交汇之处,没有了战乱和暴秦高压统治,此城居然成了商贾云集之所,很有民乐陶陶之风。

    从各路义军对占领地的统治上,除了陈胜这个大棒槌先想的是自己如何威风、如何获取金资财宝就是个暴发户外,其他人如赵王武臣、代王李左车、燕王韩广、齐王田儋、假楚王景驹乃至丰沛刘邦和会稽项梁,都在扩张势力的同时照顾到民生的恢复,因为这些人都明白,没有百姓的稳定就没有安定的后方,所建的政权也就成了无根之木。

    或许像武臣、刘邦、项梁等人自己想不到这些,但他们都有很好的谋臣如张耳、萧何、范增等来提醒他们民生的重要性。在魏地,亲民的魏咎和知道民生重要性的周市更是珠联璧合的一对君臣。周市重民生,也懂军事,所以魏咎对周市的依仗程度就更深。

    “王上,以臣分析,齐王前来助魏抗秦是真心实意的,并无其他想法。”周市解释道:“秦欲伐赵而赵先自乱,秦军必然要再择目标。秦军当下驻于赵地,兵锋所向无外乎三处,燕、魏、齐。燕地距秦遥远,更主要的是燕地苦寒,且有北方胡族威胁,秦人拿下燕地又无力后续提供辎重粮秣和兵力支持,所以就算秦兵锋指向燕,惩戒的意味更重于复地。齐虽也距关中甚远,然齐地富庶,补充辎重粮秣均易,还可从东西两个方向夹击大魏,所以臣以为齐王引兵西来,本就是为了防范秦人东向。得知秦人将攻魏则立即领军而至助魏,否则不会这么快就抵王都之下,臣原以为齐军还需再过几日才可到达。”

    周市喘了口气继续说:“虽然秦军攻击的是大魏而非齐,齐王依旧来援,就是明了唇亡齿寒之理。一旦秦军灭魏,由三川郡经魏地伐齐的通路就打开了,那时候齐人就需要单独面对秦师。与其孤军抗秦,不若与魏联手,魏国不破,齐国自安。即便秦军伐齐,齐王也可请大王自秦军之后发起攻击,使秦人两面受敌。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齐王都要帮助魏国度过此难关。”

    魏咎想了想,觉得周市的话很有道理,面露笑容:“国相一番分析,使孤王心胸大开,今晚可以安睡了。国相,汝觉得此时若向陈王(陈胜)求援,是否还能再得一些援军?那样孤甚至敢于祈望胜利了。”

    周市苦笑了一下:“王上,对陈王而言,魏国就是抵御秦人的一道北方屏障。现陈王已经丢失了许县,西部屏障大开,陈王必整日处于惕然间。当初陈王放大王归魏,所想的也是陈郡被攻时调魏军南下相救。据臣算,现陈郡周边的张楚军兵力不过十万,而许县秦军至少有六万以上。张楚军与秦军战无不败,所以六万秦师对陈王而言就是虎狼一般的存在,又何敢再抽调兵力援魏?如果我等挡住了章邯的十数万大军南下,就是在为陈王出力,而不能望陈王相援。”

    魏咎叹息了一声:“好吧,国相就与大将军横好好考虑一个方略抵御秦军。孤对军事无知,魏国上下,全靠国相了。”

    周市闻言连忙行礼:“大王待臣深厚,臣敢不效死力?大王且宽心,臣这就去与田横相商,拟定一个抗秦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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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郡,番禹。

    “郡尉如此急迫的招佗来,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一个秦不秦、蛮不蛮打扮的壮夫,大步走入郡府,随随便便的向站在大堂中央背着手想事儿的任嚣拱了拱手。

    “哦,你来得到快。”任嚣见到来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坐下说,上酒水。”他吩咐了一声,亲卫很快拿来两坛酒和酒碗等物。

    来人就是第二次伐百越时任嚣的副将,赵佗,现任龙川县令。

    赵佗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这南方的天气真不比关中,都十二月了,一丝凉意都没有。”

    “呵呵,你又不是刚到百越,看看你这身打扮,你比我都更适应这里,还抱怨。”

    “就那么一说吧,大兄何必按字面之意来计较兄弟的话。”赵佗咧嘴一笑,又灌下去一碗酒,“好了,两碗酒足以让佗喘匀气息,郡尉可以说了。”

    “咸阳来人了。”

    任嚣这一句话就让赵佗本来又去摸酒碗的手停了下来:“皇帝要调兵北上平叛?诏令要调多少人回去?三郡都放弃吗?”

    赵佗似乎有点起急,一迭连声的把问题喷了出来。

    “来人显然是个策士,名叫陆贾。”任嚣不搭理赵佗的急切,慢悠悠说着:“并没有宣读诏令,反而是想要与某商讨可以调回多少,唯一的要求就是全都要老秦人,显然也没有放弃三郡的意思。”

    “这……”赵佗冷静下来,也思索了起来。

    “调多少人回去自然是我很关注的问题,但我更关注的是别的。”任嚣继续说着。

    “大兄有什么发现?”赵佗更加警觉了起来。

    “先说说这个陆贾,这个陆贾是楚人士子,你我都知,当下山东之乱就起自楚地,先皇帝灭六国,仇恨最深的也是楚人。而这个楚人陆贾,却是在到南海来之前几日才被皇帝拜为客卿的。”

    “不是都说皇帝只知道玩乐,不理朝政,现在朝政都是三公九卿那些重臣在打理?”

    “传言不可靠啊。”任嚣有些感慨,“据陆贾所言,皇帝昏庸一说,本身就出自皇帝之手。”

    “故意示弱?”赵佗更加谨慎起来,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

    “如果客卿所言非虚,恐怕我等原来对皇帝的观感都要彻底推翻,而且原定在一旦山东乱将要波及三郡时,封闭五岭关隘通道作壁上观的思路也要改变了。”

    赵佗不说话了,少顷端起酒碗又是一饮而尽:“大兄,难道不能对这个客卿虚应一下?”

    “根本没必要虚应。客卿直接把话说得明白,没有一上来就宣读诏令,就是要与我等商讨可回兵多少,如果我等坚持不回一兵一卒,他就转身而行回报皇帝。客卿说得很客气,毫无威胁的口吻。”

    “可是佗,你想到没有?如果皇帝并不真的昏庸,那山东之乱如何平定皇帝必有定略,我等不奉诏坚持不回兵,现在皇帝忙于解决山东之事可能无力顾及南海三郡,但皇帝能够腾出手的时候,你我也就剩下两条路,公开反叛和束手就擒。”任嚣的话音中带出了疲惫之意。

    “这么说,不回兵是不行了?”赵佗有些沮丧。

    “嗯。现在的问题是,返回多少人才能满足皇帝的胃口,这也是我找你来商谈的主要原因。”

    “只要老秦人……当初郡尉带来的兵卒中,真正的秦卒只有五万多一点,关中出的辅兵役夫约为十万,象郡和桂林郡就分去了秦卒二万和役夫一万七,现在郡尉手中只有三万秦卒和八万多役夫,大部分都驻在龙川县和番禹县,这些人要是全部调回关中,那我等就只能依靠出自山东的军卒和辅兵了。”赵佗一脑门的黑线。

    “佗,为兄的理解是,皇帝只要老秦人,可能是要这些人回守关中,守卫关中自然是用老秦人最为可靠。至于我等用山东之卒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多年在南海,这些士卒早就没有了地域之想,生活安定才是第一位。否则山东如此之乱,可我等手下莫说军卒,就连役夫辅兵都鲜有偷逃回中原的,山东之乱对他们就是一个饭后的谈资而已。汝不是连南蛮洞族之人都同化了很多吗,龙川县兵中可有很多蛮人,南海郡兵中也有相当多的蛮卒。”

    “大兄的意思是把老秦人都放回去?”赵佗睁大了眼睛,“皇帝到底如何,依佗看,也不能全听那个客卿的一面之言,谁知道这是不是咸阳那些大臣用以胁迫我等的手段呢?”

    “佗,你所说的很有道理,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南海距关中太远了,消息不通,传言经过数千里也都会大大的走样。”任嚣笑笑,“可你不知道的、我还没告诉你的是,如果我们能够让客卿满意,也就是让皇帝满意,客卿手中有一份密诏,允我等封闭五岭,在三郡自立为王。”

    赵佗被这一击打懵了,大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客卿说,现在山东乱,所以允可我等自立为王是密诏,以免明诏之下,山东反军把我等当作威胁来找麻烦。待山东平靖后,密诏就可变为明诏,所以这也不是皇帝的权宜之计。联想到皇帝复王爵,将公子将闾四人封王,甚至公子婴这样不是先皇帝子嗣的也封了王,为兄倒是愿意相信皇帝之诏是真的。对了,客卿还说,每年需要三郡租赋的四成缴咸阳,这就更不像假的了。”

    赵佗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喃喃的自言自语:“封王,这就不可能是重臣们所能做的事情了,就算影响蛊惑陛下都不行,这事儿太重大了。”

    他抬起眼睛看着任嚣,眼中似乎泛起了一层红色:“大兄,那现在也只能就调回多少人和客卿商讨了。”

    “还有一事没有告诉你,客卿来南海前先去了象郡和桂林郡,两郡的老秦人奉诏已经大部离开了,只有少部已经当地安家的未走。”任嚣似乎觉得对赵佗的打击还不够,又加上了一条。

    赵佗听了之后先是愤怒的握紧了拳头,接着又松弛下来笑了:“这倒真是策士的风格,随时随地就来一下阴狠的。”

    “我算了一下,两郡的秦人,不论卒夫,客卿手中已有三万五千人。如果我等自立为王,还要再向两郡派出军卒和辅兵。原来对此两郡我们都重视的不够,只考虑了不出大事就好。现在南海郡基本上已可把控住,所以向两郡派军的数量可以比原有的多一些,趁山东之乱,也像把握南海郡一样把象郡和桂林郡彻底掌控,并尽量与蛮族融合,就像你在龙川县做的那样。”

    “臣先恭贺大王。”赵佗依旧是随随便便的拱了拱手,戏谑的成分远大于恭敬。两人从官面上虽是主副将的关系,私交上却更为亲密。

    任嚣满脸带着完全戏谑的笑:“你说错了,是该我说,臣恭祝大王早日掌握三郡,为民谋安定富足。”

    赵佗今天被弄傻眼的次数太多了,也不多这一次,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任嚣,不知道该说什么。

    “佗,为兄决定和客卿一同返回咸阳,把这个王位让给你。”

    “为什么?”赵佗几乎是喊了出来:“得封王爵,得掌一国,这样的良机大兄为何放弃?”

    任嚣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这个机会难得?不理中原乱,躲在岭南自为王。虽然此地蛮荒,烟瘴遍山,可如果经营好了,也是一个善地,只要向陛下效忠,就完全不虞有外部侵袭。”

    “对啊,那大兄为何放弃?”赵佗一脸不解。

    “为兄不如你啊,你在岭南如鱼入水,无论是理政,还是与山蛮打交道,都游刃有余,龙川县是南海四县中最安定的地方,比番禹都安定。更关键的是,你对此地的适应。你看看为兄,现在日渐虚弱,到此这么多年都无法适应岭南水土。客卿奉皇帝诏带来了两个太医,两个太医都说若为兄再居此地,不出一二载必亡。所以,为兄决定把此三郡的军政,同时把王爵之位,都转交给你,希望你不会让为兄失望。”任嚣满含期冀的看着赵佗。

    “大兄的身体,唉,真是可惜了。”赵佗想了又想,很快拿定了主意,倒不矫情:“既如此,佗就不与大兄客套,领了此位。不过,如果大兄返回关中后调养好身体,再至岭南,佗立即让出王位,退归臣位供大兄驱策。”

    任嚣微微一笑,对着赵佗摇摇头。

    “大兄可是信不过兄弟,认为兄弟一旦坐上王位就再无可能让出?”赵佗瞪了瞪眼:“佗可上奏表一封给陛下,若大兄再返岭南,由陛下诏佗退位而封大兄为王。”

    “佗,非是为兄不信你的诚意。”任嚣收起玩笑的表情,正色说:“而是你万不可动这等心思。要知道你一旦称王,手下臣子就会效忠于你,而你数载后想要让位于他人,必致三郡产生不安定。所以,为兄可领你兄弟之情,但不会领你之王位。”

    他停了停又说:“你重任在肩啊,象郡和桂林郡已被这个狡诈的客卿抽空,所以当下的重要之事就是尽快和客卿达成共识,送走该走之人。”

    “然后,”任嚣眼中又露出半开玩笑的神情,“大王就必须马上收拢人心,封官许爵,尽早登基,快速把三郡控制在手中。”

    赵佗叹息了一声,眼睛真的红了起来,诚心诚意向任嚣深施一礼:“佗谨遵大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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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咸阳宫。

    “皇后懂剑术?”胡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死死地盯着锦卫臧姬。

    公子婴和陈平都不在,胡亥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批阅奏章。殿内没有大臣,胡亥让身后两个打扇的锦卫放下那长柄羽毛扇,坐在他御案两侧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