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用稍显扭捏的姿态讲述时，宋霁云才明白，娘亲和婆婆终究是没有做出决定，今日他私自来找自己，只是他想为自己争一回罢了。
她端详着眼前这才至束发的小童，他面容清秀，虽惧怕她，但没有躲闪过目光，仔细看着还有些不服输的倔强。
嗯，是个遵循规律正在生长期的孩子。
宋霁云静静听着他诉说心境，偶尔接过大师兄递来的茶水。
陈玉宗鼓着勇气说了好一通，才发现面前这两人没有说话，涨红着脸停下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他没有得以相处过一日的长姐。
宋霁云正在组织语言，不是所有人都能毫无牵挂的，陈玉宗受了娘亲和婆婆的恩惠，便有他自己使命，一饮一啄，皆是因果。
这也是她知道娘亲和婆婆心意后，没有硬要陈玉宗测灵的缘故。
“你私下找我，是否已与娘亲和婆婆说清？”
听到这句的陈玉宗顿时脸色苍白，嘴唇嗫嚅却无话，脑子突然空了一瞬。
“我、我没有。”最终吐出这句，他额上已经渗出细汗，在这寒冷的冬日中。
“诚然，我可为你测灵，一探你是否有资质修炼，可你心中可盘算过，娘亲和婆婆为你付出良多，也对你有实实在在的期盼。”宋霁云说着，看着他逐渐发白的脸色，有些想沉默了。
她大可给他测灵，然后不带他回宗，让他自己去找宗门，这样就可以不让娘亲和婆婆怨她。
可她终究心软，还是希望他能妥善处理此事，好让自己舒心的回宗门，没有牵挂。
“她们、她们知道的。”陈玉宗小声地说，心里也在摇摆。
宋霁云一时语塞，将目光转向一旁正在看戏的大师兄。
接收到小师妹求救眼神的楚泽珩这才抬头看陈玉宗。
“你想成为修士？”
“我……我不知道。”陈玉宗低声说道。
楚泽珩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柔地说：“没关系，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决定的事情。但如果你有成为修士的想法，就要考虑清楚其中的利弊。”
陈玉宗微微抬起头，看着楚泽珩，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宋霁云轻轻叹了口气，温和地说：“玉宗，无论你作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你。但你要先和娘亲和婆婆商量好，她们养育和栽培你，也对你有所期盼。你要想好，是否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和压力。”
陈玉宗咬了咬嘴唇，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内心的挣扎越发激烈，也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几分。
“好吧，给你一些时间思考。若你决定了，可随时告知于我。”宋霁云站起身来，“此刻，你先回去吧。”
陈玉宗离开后，楚泽珩和宋霁云对视一眼，看出了她隐于眼中的担忧。
“你在担心什么？”
没等大师兄安慰自己，宋霁云已经想通了，她舒了一口气，说道：“没担心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我只是觉得，陈玉宗不选择修炼是懦弱，选择修炼是没有良心，还挺矛盾的。”
“世上无两全，随他们心意便可。”楚泽珩仍然觉得这不是需要耗费心力去思考的事情，如若连自己心意都不能左右，那么陈玉宗即使当了修士，成就也不大。
更何况他向来觉得凡人寿命无几何，也就修士一个闭关的时间，实在无需担忧太多。
不过陈玉宗要是等到这两位亲人离世，怕是更耽误他修行。
楚泽珩拍了拍宋霁云的肩膀，安慰道：“不必过于忧心，一切皆有定数。我们只需顺其自然便可。”
宋霁云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此时，她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是间接被逼上宗门，还有些好笑。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陈玉宗离开长姐院子后，便径直走到了娘亲院中，此刻婆婆也在内里。
“玉宗，怎么过来了？”云娘正与婆婆说着话，看到他小跑着进来，有些诧异。
陈玉宗站在她们面前，迟疑了一下，被云娘拉着坐下，还为他擦拭汗珠。
他眼神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要抗争。
陈玉宗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娘，我想好了，我要跟着长姐去修炼。”
云娘和婆婆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
云娘摸了摸他的头，“玉宗，你可有问清楚？据我所知，你已经过了最好的时机，不若静下心来，待我们为你娶个妻，安稳过日子。”
婆婆在一旁，心里已经清楚明白，这孩子早就想修炼，本来她们以为大丫不会再回来，日子长了，什么心思都会淡下去，没想到大丫居然回来了，这不是玉宗的机缘是什么？
她们又真的能阻止吗？
婆婆沉默着。
云娘又劝：“有你长姐，咱们不会落败，只要你好好学，哪怕是考个童生，也能舒舒服服过好下半辈子。”
陈玉宗听着她劝说，不但没有放弃，眼神还愈发坚定起来。
“娘，我想去。”他听到自己这样斩钉截铁地说着。
“玉宗，你决定了就好，婆婆支持你。”婆婆看着陈玉宗说道。
云娘震惊看着婆婆，不可置信，“我不同意！”
陈玉宗看着她，不解。
“玉宗，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相公的孩子，当年你做乞儿，是我亲自带你走，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的期盼始终如一，你是知道的呀！”云娘温柔的嗓音突然有些高昂起来，眼中也圈着泪，手中死死拽住丝帕。
他突然沉默下来，看着云娘。
他知道，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娘亲和婆婆对自己到底有什么期待。
陈玉宗深吸口气，轻声道：“娘，我知道你和婆婆对我恩重如山，我一直铭记在心。”他握住云娘的手，“可我不想做凡人，我想逐长生，长姐能给你们的，我都能给，娘，您就不能成全我吗？”
云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无奈，虽然他言语中还是在恳求自己，但心意已决，再难回转。
“不可以，我不愿。”她咬着牙说，“只要我和婆婆不松口，你就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