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人,神色紧张地紧盯着棱窗。没多久,大黑发出一阵沉稳而愉悦的咕噜声,一阵接一阵。末药心中豁然开朗,若是有危险,大黑如此欢愉地叫。
“望月,无需惊慌,听这声音,怕是云娘归来了。你仔细听听,大黑它……”末药压低声音,试图安抚望月的不安。
“是啊,若真有什么不好之事,大黑定会发出急促而凶猛的叫声。”望月闻言,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脸上露出安心的笑。
“要不,我们出去瞧瞧?”末药提议。
两人迅速整理一番,点亮了油灯,轻手轻脚地迈出了门槛。月光稀薄,夜色如墨,只见柴门之外,一道身影静静伫立。末药一眼便认出,那是对云娘关怀备至的温嫂。她心中顿时明了,温嫂定是放心不下云娘,夜深人静,也甘愿在此守候。
回想起在药圃共度的日子,末药深知温嫂对云娘的关爱,那份深情厚谊,如同母女一般。而云娘对温嫂亦是依赖有加,无论大事小情,都愿倾听她的意见,寻求她的帮助。这样的情谊,让末药多次心生感慨,为之动容。
“门外可是温嫂?”末药与望月靠近门,轻声问道。话音未落,大黑已摇着尾巴朝她们走来,还不忘欢快地吠叫两声。
“末药?你们怎么还没睡呢?”温嫂闻声转过身来。
“嗯,不过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温嫂,不如进屋等吧,若她们今夜不归,您岂不是要熬上一宿?”末药温言相劝。
“是啊,温嫂,您先去歇着吧。我们的住处离得不远,云娘一回来,我们立刻就知道了。”望月也跟着附和,试图说服温嫂先行休息。
温嫂温柔地触碰了末药与望月的臂膀,犹豫了一下,却坚定地说,“我再稍候片刻,若她们仍未归,我便回屋歇息。你们俩早些去睡吧。”
“不如这样,我们一同陪着温嫂等候,毕竟她们一旦回来,我们也能马上知晓,再睡也不迟。”末药机敏地提议。
“正是如此,咱们一处说会话也好。”望月附和。
温嫂闻言,轻叹一声,“哎,也罢,那就依你们。”
于是,三人相依着坐在门槛上,排成一行,开始闲话家常。大黑蜷缩在她们的脚边,偶尔轻轻摇晃尾巴。
“温嫂,这些日子,我看您对云娘关爱之深……你们定是结识许久了吧。”望月随意地聊起。
\&嗯,\&温嫂轻应一声,片刻后才悠悠道出,\&细算起来,已有近十年的光景了。\&
末药好奇被勾起,接过话茬问,“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呢?”
话落,一阵沉默,末药觉得自己失言了,正欲圆场。温嫂却已开口,带着几分回忆的沉重,“那年兵荒马乱,我独自流落至京郊……病饿交加,原以为就此身死荒郊了……待我再次醒过来,便到了这药圃,云娘正在炕边,为我喂药。”温嫂断续地忆着往事。虽事隔许久,她言语间仍透着艰涩。
三人皆沉浸在这份过往的沉重与温情之中,无人言语。大黑轻轻翻了个身,发出几声低沉的呜咽。
\&那时的云娘,定是个风姿绰约的姑娘吧?\&望月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俏皮地问。
\&是呢,那时的她,美得像春日里最娇嫩的花朵。\&温嫂带着笑意轻声应和。
末药的心思却转到了另一处,琢磨着那柄短刀。她望着温嫂,小心翼翼地问,“云娘夫家可还在,这些日子并未见到。”
温嫂深吸一口气,语带苦涩地说,“该从何说起……不说也罢……”她欲言又止。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舆的颠簸在靠近。温嫂腾地站起,朝桥边快步走去,末药与望月也连忙跟上,一同前往探看。
当马车停驻于桥畔,\&云娘?\&
\&正是我,温嫂。\&桥的另一端,传来云娘略显虚弱的回应。
温嫂闻言,心中一紧,连忙穿过桥面,向云娘所在之处奔去。夜色如墨,只能依稀辨认出云娘的身影端坐于马车前端,正缓缓起身,准备下车。
\&你怎会亲自驾车至此?\&温嫂不解地询问。
云娘轻应一声\&嗯……\&,声音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倚靠在马车旁,\&温嫂,快扶我一把。\&
温嫂连忙上前,双手稳稳地托住云娘,将她从马车旁搀扶开来。刚迈出几步,云娘身形微晃,似风中弱柳,\&小心脚下,慢些走。\&温嫂一边提醒,一边不时回头望向那孤零零的马车,心中疑惑更甚,\&就你一人归家吗?\&
云娘点头,催促道,\&嗯,我们快些回去吧,夜已深了。\&
末药与望月紧随其后,抵达马车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云娘见状,勉强回头,声音虽弱却坚定,\&不必管那马车,快些跟上来。\&说完,她勉强迈出几步,却忽地一阵踉跄,身体朝桥面倾斜。
末药与望月见状,连忙上前,与温嫂一同将云娘稳稳扶住,三人合力,走向药圃。
\&快些,我们得回去了。\&云娘催促中带着急促。
一行人匆匆前往云娘的小屋,末药抢先几步推开门,迅速点燃了炕边的油灯。瞬间,屋内亮堂起来。温嫂惊呼,她猛然转身,只见云娘衣衫染血,触目惊心。
“云娘,你怎会伤得如此之重!”温嫂惊惧交加,一面扶着云娘往炕边来,一面心疼地打量着她。
三人手忙脚乱,终于让云娘斜倚在被褥上,但她已气息微弱。温嫂泪如雨下,颤抖着问,“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啊,云娘你怎地伤的如此重,药圃有止血之药,我去取一些来。”末药也落泪了,她着急地想出去寻药,却被云娘一把拉住。
“我……我发现了些隐秘之事,却不幸被察觉,逃亡中被利刃所伤,只能佯死逃脱。”云娘喘息着,继续道,“药圃已不能待了,你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有些体己,你们带上。”她虚弱地指向炕边的小书箧。
“那你呢?”温嫂泣不成声。
“我怕是不行了,若同你们一路,怕是都走不掉了。”云娘微闭着双眸。
“我要留下陪你!”温嫂坚决道。
云娘眼角流出了泪,她握住温嫂的双手,哽咽道,“温嫂,我们相识一场,许是今日便是缘尽之时,云娘有幸的温嫂多年来关照……云娘不愿你同我命丧于此。”
温嫂的心痛已至极致,泪水无声滑落,她喉咙哽咽说不出话,只得不住地点头。
“究竟是谁,如此狠心伤害云娘至此?”望月强忍悲痛,拭去眼角的泪水。
云娘沉默不语,她的手指缓缓探入身后的褥垫之下,摸索片刻后,那柄短刀出现在她手中。她勉强睁开沉重的眼帘,眼眸中仿佛有流云翻涌,凝视着短刀出神。温嫂猛地握住云娘的手,满是心疼,责备道,“云娘啊,这些年你对他……若当初你能听我的劝,或许今日也不至于如此。”温嫂转悲为狠,她沉声道。
云娘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滚落,她颤抖着将手将短刀移至胸口,紧紧抓着衣襟,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温嫂……这一切,就当是我还他一命吧。若非当年他出手相救,云娘早已不在人世……”她释然地自语,却又夹杂着无尽的哀伤,“你们快走,别管我了!”
“不!我不能丢下你一人在此!”温嫂坚决地回绝,双手紧握云娘的手。
就在这时,一直静卧在门口的大黑突然狂吠起来。末药心头一凛,觉察到情况不妙,她迅速上前吹灭了灯火,低声安抚大黑,“安静,大黑,我们得赶紧离开。”
三人不由分说,末药和温嫂一左一右搀扶着云娘,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望月想起了云娘的嘱咐,忙回去将那些体己一并带走。四人各自背起包袱,正欲朝桥边奔去时,一阵急促而凌乱的马蹄声在靠近。
在这紧要关头,末药急中生智,“快!桥下躲起来!”四人迅速转身,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移向桥下。马蹄声越来越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地面的震动。四人屏息凝神,一步步小心地向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