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的庆幸，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只因皇帝听了步十安的劝说非但没有平复，反而直接暴怒而起。
甚至丝毫不顾帝王该有的稳重和形象，对着地上跪着的大皇子就是一通猛踹。
在场众人似乎没料到他们的皇帝竟然会这般生气，全部愣在原地，只有靠在床上的步十安故作震惊的捂着嘴。
她被手遮掩下的嘴角，已经扬起了弧度。
早在她将大皇子放进元辰宫的那一刻，就算计好了今天要找由头按死大皇子。
省的大皇子空有野心却没有对应的手段，在谋事之前因她养子身份把她娘家给拖累死。
当然，最好能一箭三雕。
借此光明正大把熏香停掉，再让这老皇帝心有余悸最近少来烦她。
很明显，目前按死大皇子进行的很顺利。
这皇帝生怕她反应过来熏香真相和自己有关，急着往大皇子身上扣锅。
她越说要调查，皇帝就越急。
而皇帝越急，就越会把这件事完全扣死在她一开始提出的嫌疑人大皇子身上。
皇帝之所以这样不顾形象也要重创大皇子，为的就是让大皇子开不了口。
这样皇帝只要制造一点证据，那么这顶给她下麝香的帽子，包括今天这次和以前的熏香，全部都能推给大皇子。
如果步十安所料不错，皇帝会在她这个“不知所措”的贵妃再次开口时停下，然后装模作样的给自己所作所为解释，最后眼神示意太医去查她今天经口的饮食。
不管结果如何，太医都会在皇帝的示意下，把她今天吐血，以及熏香发现异常的罪魁祸首帽子一股脑扣在大皇子身上。
想到她马上就会在知道一切的情况下配合他们演戏，而他们还自认自己机智，觉得糊弄了她沾沾自喜，步十安就觉得兴奋。
毕竟这和耍猴是一个道理。
步十安压了压心底的兴奋，将用来捂嘴的手移到眼角，装模作样的擦不存在的眼泪。
“不要打了，陛下您不要再打了。”
“还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儿做的，您再打下去，皇儿就……”
听到步十安开口劝架，还提证据，皇帝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他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无法张嘴辩解的大皇子，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
随后皇帝转身，故意露出一副愤怒的样子。
“华儿，不必给这个逆子求情。”
“既然他成了你的第一个怀疑对象，说明这些年他这个逆子对你这位母亲没有半分的尊敬和真心，这顿打他该挨。”
见步十安似乎欲言又止，皇帝缓和了脸色。
“华儿你放心，朕不是屈打成招之人，这件事朕一定会查清楚。”
“若这件事不是这个逆子干的，朕会派太医给他好生将养。”
“反之，这个逆子真的如此大逆不道，朕也绝不会因他是朕的儿子就此姑息。”
皇帝说着，眼角余光瞥向一旁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太医。
太医接收到这眼神立刻行礼，自告奋勇去查因慌乱还未曾有人收拾的餐桌。
随着太医一个盘子一个盘子查过去，他后背渗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直到他查了所有盘中的食物，连带着器皿筷子都一一查看，愣是没找出一点有毒的痕迹。
这一刻，太医的心哇凉哇凉。
似乎是察觉到太医的情况，步十安虚弱的咳了一声，随后柔柔开口。
“李太医，这些明面上的东西若有问题就是明晃晃的证据，没人会这么蠢。”
她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忧愁。
“麝香不比其他毒物，若只掺杂进其中一块儿东西，说不定唯一有毒的东西已经被本宫吃下了。”
太医一听这话，瞬间一个激灵，将视线投向他唯一没有查看的盘子。
那放在贵妃面前被血溅上，只有一些类似菜梗鸡皮等贵妃不喜入口杂物剩下的盘子。
李太医喉结滚动，上前仔细查看。
果然，其中发现了麝香成分。
但……
为什么里面的所有食物都没有，连被血液包裹吐出的残渣都没有。
只单单在血液里发现了麝香成分。
就像，长期接触麝香的人，麝香通过皮肤进入血液，却被那人靠着习武练出的内力，生生从体内逼出来一样。
得到这个猜想，李太医猛地一转头。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但是李太医只能看到，那处在所有人身后的床上。
已经不再年轻，却依旧容貌明艳的女子静静看着她。
葱白如玉的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李太医一愣，想说什么。
但那女子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先前还竖在唇边的手已经换了姿势。
食指和拇指垂直，那看不懂的姿势在他和皇帝之间来回扫荡。
李太医不明觉厉，但是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他。
那姿势代表杀意。
贵妃早就知道谁在害她。
他说了真相，必死无疑。
不说真相，死的可能就变成皇帝了。
李太医一瞬间想了很多，最终，在皇帝不耐烦皱眉询问时下定了决心。
死道友不死贫道，皇帝爱死不爱，反正他李生不想死。
下定决心，李太医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欺君。
“陛下，臣查了整张桌子上的食物和所用器皿。”
“最终只在娘娘和鲜血一起吐出的食物残渣上发现了麝香。”
“臣猜测，那害娘娘吐血的麝香，单单藏在了娘娘吐血前一刻吃下的丸子里。”
李太医话音刚落，之前一直在餐桌旁伺候的侍女绿竹，在接收到自家娘娘的眼神示意立刻站出来跪下。
“陛下，娘娘之前吃的所有东西都是大皇子主张布下的。”
“单单一个丸子有问题，却那么巧被大皇子夹到了娘娘的盘子里。”
“求陛下为娘娘做主。”
绿竹说着，直接给皇帝嗑了一个。
而皇帝也非常给面子，立刻又给了大皇子一脚。
“逆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一桌子菜，只有一个丸子有问题，偏偏经你手进了你养母的餐盘，你还说和你无关！”
似是不解恨，皇帝又给了大皇子两脚，这才重新看向李太医。
这次，皇帝的眼里都是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