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秋之时,许多萧杀,许多衰败,大减夏日之生机,大灭繁芜之缠绵,游子怨女,常以之为悲;金戈铁马,却喜顺天机杀人!
天生地养,如不有天杀地戮?春夏滋生多,草兽多嚣嚣,正是因这金风秋露、凝霜冷雨,寒意如针广大地,好好杀一番,杀得落花成泥、枝枯叶败、百草焦黄、寒蝉死鸣、鸿雁南避,这才落得个天地干净。
正是金天拂一丽,万物肃警警!
烂柯军的经历,细细想来,真宛如这时节之变。
大战初始如春,各方力量刚刚萌发;后来如夏,夏日苦暑,且是一日胜过一日热,正如那大战时候,一日激烈、残酷胜过一日。刚有一法,敌人更有强法,刚胜一场,又被打得大败一场。向前看,不知道前路如何,向后看,只记得许多辛酸悲苦泪,不忍回想!
至于周璧病重之后,那更是似乎夏日的大暑小暑,浑然不觉人生之乐,惶惶真似噩梦难醒!如何熬得过去的?
但再往后来,那便真是夏转秋了,且转变得那样快,正如夏末之时,不知道哪天忽如其来下了一场雨,第二天就暑气全消,寒意扑面,弄得夏衣觉寒、秋衫仓促了。
白莲山的大战便是这样,真变化得太快。从金长庚来,再到银北冥来,好似两股秋天的凉风呼呼,吹得些枯叶、残花落了,再接着韩康来,那便是突如其来的秋霖,带来寒意和萧杀。
一夜除得残暑尽,明朝处处皆秋声!
再说白莲山前,烂柯军人声鼎沸,喜贺大战的胜利,众修士都疲惫极了,强撑着到今日,如今一下扫尽所有白莲军,真是倾天之喜。
众头领都簇拥到周璧身旁,关切他伤病,又向韩康行礼参拜。司马玄康、杨俊之将金长庚、银北冥二人带到韩康面前,他们被鲍云里打得昏死过去。
韩康抱着两人,手中白光闪动,往他们头上各摸了摸,二人立即都醒了,朝韩康拜了,又听杨俊之说刚才战事,都喜悦。
但金长庚眉头微皱,拱手对韩康道:“师傅,我看那鲍云里有些手段,恐怕他有什么暗法能逃了,除恶不尽,余祸殃身。我们去四周探一探为好。”
司马玄康等人听了,也都不禁眉头皱起,金长庚这话真说到他们心里。他们和白莲山打了许多交道,认识最多的就是白莲修士常有保命法子、逃命手段,纵然打死,不知怎的,又钻出来活了。
杨俊之拱手道:“真人,那鲍云里在虚空中有藕节山,可以藕节山吸收虚空力量,因此常有打死复活之事。”
韩康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金梭子,上面缠着金丝,抛出去,往空中一划,“刺溜”一声,虚空被划破一个巨大口子。
金梭子滴溜溜转,上面许多金丝射出,在虚空中好似金色流星,不一会儿就见金丝扯着许多藕山回来,拔出虚空,见藕山表面死寂,内中却暗藏生机。
金丝如箭穿插,眨眼间将藕山都斩碎了,陆衡在旁催黑雾法出来,都吞吃了。
一连斩了百十个藕山,将虚空内外都翻了一个遍,再没有白莲修士的痕迹,众头领见了,这便放心。
韩康问金长庚:“怎样?”
金长庚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却说不出来。”
银北冥道:“我也感觉有些不对。我再来探一番。”
见他催巨海出来,浪花席卷向下,将白莲山五峰都淹透了,过了一阵,收海回来,又裹挟不少的尸体、法宝。这些都是藏在白莲山中的修士,或是闭关的老修,或是避祸的胆小人,或是另有阴谋的狡猾人,此时都是银北冥杀死了,又弄出些厉害的法宝,都裹来。
这边灭了尸体、收了法宝。韩康又问:“现在觉得如何?”
金长庚、银北冥二人仍摇头:“不对,不对,若有若无,但真是不对。”
烂柯军众头领听了,都暗着急起来:“难道真的那鲍云里没死?若他逃走,凭他手段,再卷土重来,回来报复烂柯山,那时韩康不在,如何抵挡?”
韩康又问周璧:“三徒弟,你说。”
周璧道:“若要逃,无非两法。在外为隐身,在内为藏虚空。在场隐身法修士多精,那贼隐藏不住,而虚空中刚才又搜了一遍。如此两法都不是,那便是意外非常之法,那贼有时间静止手段,莫不是用这法藏着?”
韩康哈哈大笑:“好呀!我这徒弟竟有这些机警,好好好!”
接着,他往左眼一抚,取出一根白针,屈指一弹,直射空中。
就这一弹,在场众人觉得左手食指猛来一阵疼痛,好似针扎一般,那针虽然射在空中,但真像是扎在他们的指头上。
在那剧烈疼痛的一瞬间,让人有些梦幻的感觉,好像自己不是处在这个时间,仿佛一瞬间回到十年前,又仿佛到了十年后。霎那恍惚,好似在梦里,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令人怅然若失。
而就在这一瞬,金长庚、银北冥、周璧三人都紧盯着天空,正看见有两处波动,金长庚、银北冥各化出一只大手去抓,金长庚抓得一个,银北冥去抓时,那波动处却猛地逃掉了。
金长庚催金色大手回来,见手里抓得一青色魂魄,细看正是鲍静松的模样,往韩康前献了。
韩康细看了,道:“是那老贼以死护得这小贼不灭,又灌输了自己的法术。若他逃出去,不用多久,就能重生起来,且不断绝那法术。”
烂柯军众头领都看得心惊,暗道:“果然那鲍云里有手段!险些让他逃了!”
金长庚正要动手灭了鲍静松灵魂,韩康却摆手,指着鲍静松道:“看你神色郁愤,你有什么话说?”
鲍静松道:“想我白莲数代修士呕心沥血,参道悟玄,终于修成了这桩神法,正是奋数代之余灵,传古圣之遗瑞!一朝不慎,却败亡在尔等小人手中,天道昭昭,如何这般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