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
刘协闻言,脸色骤变,猛地站起,急切地吩咐道:“快,即刻引路!”
“陛下,且慢!”孙坚魁梧的身躯横亘在他面前,神色严峻:
“李儒此为,必是董卓指使。”
“现如今大权在董卓手中,您此去无异于以卵击石。”
“先前所受的屈辱,您坚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难道要功亏一篑吗?”
现在的情况,可不是年仅八岁的天子能解决的。
此去不仅难以救人,反而可能打草惊蛇,引得董卓猜疑。
刘协神色一滞,陷入了沉思
江山和皇兄的命,到底哪个更重要?
“陛下,如今董卓肆意杀害大臣,已经惹得天怒人怨,此时若是……”
孙坚欲言又止,似乎是发现周围还有外人。
于是悄然运起内息,将声音只传入刘协的耳中续道:
“若让董卓得逞,弘农王遇难,党人将更加惶恐。”
“他们会意识到,董卓连太后与殿下都不惜杀害,迟早会轮到自己。”
“如此,陛下便能借此契机,与党人联手,借其力除董贼。”
“董贼一旦伏诛,臣再掌控禁军,陛下便能重振皇权!”
“如此,臣与陛下将不负先帝所托!”
久居洛阳,身处权力漩涡,孙坚亦如吕布般,心态悄然转变。
昔日他信奉武力至上,而今实力不济,便需另辟蹊径。
故而,他早已布局。
派遣程普、黄盖、祖茂潜入禁军,或拉拢,或分化,静待时机。
刘协听后,心头不禁泛起一股寒意。
这便是政治的残酷,充斥着欺诈与背叛,不择手段以求生存。
虽有心理准备,但仍觉惊心动魄。
父皇,这便是孤家寡人的感觉吗?
最终,刘协轻轻摇头,目光柔和而坚定:
“亚父,无论如何,他终归是朕的皇兄。”
“朕若不救,将来何以面对父皇在天之灵?”
“朕虽贵为天子,却不愿成为父皇那般孤寂之人。”
在权柄与亲情之间,他选择了后者,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在这座庞大而孤寂的皇宫深处,唯有人间的温情才能温暖那颗被寒意侵蚀的心。
“难道陛下忘了杀母之仇吗?忘了董太后又是死在何人的手里吗?”
孙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他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一旦董卓伏诛,大汉有望复兴,孙家也将借此扶摇直上。
尽管这可能会让刘辩牺牲,但为了实现对先皇的承诺。
为了重振汉室,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刘协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伤感与自嘲:“那些过往,皆是母后所为,与皇兄又有何干?”
他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亚父,朕当初的生母在我未出世之前,便想将我打掉。”
“后来,又是皇祖母庇护,将我带到了解渎亭,呵护庇佑,使我免遭母后毒手。”
“祖母虽因母后而逝,但母后亦已不在人世,她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
“况且,朕记得,皇祖母还在世的时候,也是极为疼爱皇兄。”
“朕就是为了父皇与皇祖母,也定要救下皇兄!”
时间不等人,刘协不再多言,直接绕过孙坚,毅然决然地走出宫殿。
他与刘辩之间没有兄弟感情,可他们仍旧是兄弟,是世间唯一可以相互依赖的亲人。
天子既然表态了,孙坚自是不会在劝。
望着那道虽稚嫩却坚定的身影,他的心中涌起一股由衷的敬意。
尽管刘协的做法在他看来略显稚嫩,不是一个天子应该做的事。
但这份有情有义,正是他值得追随的原因。
孙坚也读过古书,知道历史上皇帝打下江山后,为了权力杀掉功臣的事。
如今看来,先帝果真为他,为大汉留下了一位仁义智勇之主。
孙坚不知道的是,刘协心中其实并不认为此时是夺权的好时机。
即便借助党人之力除掉董卓,大汉的局势也并未因此改变。
党人依旧存在,大汉的未来依旧充满未知。
数百年的弊制,没有任何改变!
刘协匆匆赶往刘辩的寝宫,刚到门外,便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李儒那张阴鸷的脸庞映入眼帘,他正步步紧逼着面前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殿下,白绫与药酒,你自己选一样吧!”
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古来身份尊贵之人,皆即便是处死,也要保留最后的尊严。
“天下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们这些刘姓皇室无能。”
李儒心中充满了对皇族与士人的憎恨,但还是给刘辩留下最后的体面。
早年间的遭遇与如今的乱象,让他更加坚定了辅佐董卓、建立新秩序的决心。
刘辩面色苍白,看着案上的白绫与毒酒,心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无论选择哪种死法,都是一条不归路。
泪水夺眶而出,刘辩吓得涕泗横流,小声啜泣着。
许是等的不耐烦了,李儒又厉声催促说:“殿下,你再不选,那可就由臣代劳了!”
说着,他端起毒酒,准备亲自灌入刘辩口中。
在这深宫之中,是自杀还是他杀,都已不再重要。
对外,只需宣称弘农王因病去世即可。
“皇兄!”
刘协的声音在寝宫门外骤然响起。
他随后大步流星地冲入室内,紧紧抓住了刘辩的胳膊。
满怀期待地说道:“皇兄,你知道吗?后花园里刚才飞来了一群好漂亮的蝴蝶。”
“咱们一起去捕捉它们,好吗?”
此时,李儒的目光在刘协突然出现的身影上快速掠过。
眼中精光一闪,不被人察觉。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正欲对刘辩下手,刘协却恰好出现。
世间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在李儒脑海中闪现。
难道,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之前是在藏拙?
他知道自己要杀刘辩,就故意以捕蝶为由阻止?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李儒自己击溃了。
因为他看到,刘协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
用一种仿佛见到了鬼魅般的眼神瞪着自己,惊恐地说道:
“李……李卿,原来你也在这里。”
“朕……朕……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李儒的眼中射出一抹深邃的幽光,他仔细地打量着刘协,心中暗自思量:
“到底是真是假,我可要看个仔细。”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刘协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在李儒那阴冷如冰的注视下,刘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真的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见状,李儒暂时相信了眼前看到的一切。
不过他也明白,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陛下,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微臣方才不过是在此处理一些小事。”
“现在事情处理完了,您自便就是。”
李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那……那朕与皇兄就不打扰了。”
刘协赶忙接口道,声音中带着慌乱,拉着刘辩就走。
“皇兄,咱们去后花园捕蝶去……”
“好……捕……捕蝶。”刘辩虽心神未定,却也随声附和。
两人脚步匆匆,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寝宫。
不过李儒却并未阻止,目光深沉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更加森冷的笑容:
“究竟是不是在藏拙,很快就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