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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阳光洒进一户农村小院的牛棚里。
照得人和牛都喜气洋洋。
“小舟，今天能行吗？”
“嗐，你还不相信小舟？他什么时候失过手，铁定一发就中。”
一对养牛老夫妻站在母牛旁边，笑盈盈地看着年轻的兽医林舟。
家里没出嫁的闺女想来看热闹。
热闹还没看成，就先红着脸跑走了。
什么一发就中，这这这，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林舟穿着深蓝色的工作外套，整只左臂拢在长长的塑料袖套里，面不改色地伸进牛屁股里。
手指似是在里头摸了摸，又探了探。
片刻后，林舟收回左臂，给了养牛夫妻一个安心的眼神。
“放心，今天是个好日子。”
林舟从车上后备箱的保温桶里抽出一根白色细管，回到母牛身后。
随后，一捅，一挤。
母牛没忍住朝前晃了晃身体。
“成了，等好消息吧。”
养牛老夫妻闻言欣慰地相视一笑。
林舟刚收回左手，兜里手机响了，是老爸林大海。
“小舟啊，上午的活忙完了吗？有空中午回家吃个饭吧，笑笑回来了。”
林舟耳朵夹着手机，取下左臂塑料袖套的动作一顿。
今天的确还约了几户人家要去，不过不紧急，能等。
“行，我现在就回来。”
挂了电话，林舟冲养牛老夫妻挥挥手，脱了身上的工作服就要上车。
养牛户大爷追了上来，“小舟这就走了？”
“就在大爷家吃吧，你大娘中午炖了你爱吃的酸菜粉条。”
林舟笑着摆了摆手，“改天吧大爷。”
“今天外甥女回来了，得回家吃。”
说罢，林舟钻上灰扑扑的面包车。
还没发动，养牛户家的大娘就从厨房里跑了出来。
“小舟等等！”
等她气喘吁吁跑近了，她赶忙把手里拎的两大包粉条和酸菜，一股脑儿地塞进林舟的副驾驶座上。
“小舟，这都是新鲜的，你有事就拿回去吃，下次一定留下吃饭啊。”
“好嘞大娘，一定。”
*
灰扑扑的面包车摇摇晃晃开走了。
路边积雪混着熟悉的风景在车窗外倒退。
林舟想到老爸打来的电话，眼前不禁有些恍惚。
——笑笑回来了。
也就是说，自他重生到现在，已经五年了。
前世的他从小成绩优秀，按部就班。
博士毕业后进了国家动物研究所，成为了一名科研人员。
那时的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在科研上，恨不得吃住都在研究所。
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为了国际顶级期刊上的常客。
如果不是后来家里出了事。
他大概也不至于因为愧疚，在三十出头的大好年纪匆匆离世。
老爸在电话里提到的“笑笑”，是他的外甥女白笑。
也是他亲姐林秀的女儿。
林舟前世回家少，也很少听说白笑的消息。
再次听说，便是家里出事后，白笑失踪。
其实不止是白笑。
爸妈白头，姐姐伤心，奶奶离世。
甚至全村都一片狼藉，不复从前。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连家里人都说不清楚。
只知道全村的牲畜动物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了个干净。
但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天灾还是人祸。
他到现在，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前世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飞快掠过。
雾惨云愁，死气沉沉。
林舟下意识一脚油门猛踩出去。
窗外凛冽的风刮到脸上，林舟眼前这才清明开来。
不，不会的。
他已经回来了。
有他在，他一定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
阳光照在路边的积雪上变成刺眼的白光。
白笑微眯着眼，拖着大行李箱走在扫过雪的乡村小路上。
秀气的小脸冻得粉红，恨不得一整个脑袋都缩进毛茸茸的围巾里。
饶是如此，她手里也还举着自拍杆，架着手机在直播。
直播间里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个。
但个个的Id后面都缀着“铁粉”两个字。
弹幕也十分热闹。
【笑笑，这就是你家乡？怎么跟我知道的农村不太一样？】
【现在的农村不是都人均小别野？怎么你们村还是小平房？】
【这不是等着笑笑赚钱回家好好改建一番嘛。（狗头.jpg）】
【我说兄弟们，笑笑没钱回家偷偷啃老已经很伤心了，咱就别往她心口上再捅刀子了。（斜眼笑.jpg）】
走在回家啃老路上的白笑扁扁嘴，她这不也没辙？
白笑今年大学刚毕业。
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毕业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幸好脸和身材都还不错，她也学别人当起了小主播。
可惜学得不够彻底，穿太严实，光靠直播连饭都吃不饱。
临近年关，工作更不好找。
昨晚老妈一个电话打来，她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屁颠屁颠收拾东西回家了。
白笑哼哼两声，松开箱子单手叉腰。
“你们懂什么，怎么就回家偷偷啃老了，老娘分明是光明正大！”
弹幕上又是哈哈声一片。
被他们这么一闹，白笑心里刚升起的半分羞耻心，瞬间烟消云散。
对啊，她分明就是光明正大。
别说她是被老妈叫回来的，就算是她自己要回来，她也不怕。
她前面可还有个舅舅顶着呢。
那个好好的书没读完，就辍学回家啃老的舅舅。
想当初，舅舅林舟那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小神童。
大家都说他是什么文曲星下凡。
是家长们口中的“隔壁家小孩”。
是笼罩无数学生的童年阴影。
更是白笑这个外甥女，十几年都丢不开的噩梦。
家里往上数十辈的读书技能，大概都点在了舅舅林舟身上。
爸妈张口闭口永远都是“你学学舅舅，你舅舅当年……”
现在她脸皮够厚，都是托了舅舅的福。
只可惜，舅舅的风光好像到五年前就结束了。
五年前，原本在燕京顶尖学府读博的舅舅突然退学回了家。
这一回，就再也没离开。
知道消息的时候，白笑就跟被雷劈了似的。
明明还有一年就博士毕业，说不读就不读，学位不要了？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里头有隐情。
可舅舅不说，家里人也怕刺激到舅舅，干脆也不问。
一来二去，到现在竟然都没人知道，舅舅突然退学回家的原因。
这几年白笑都没空回村。
只是听家里人说，舅舅在村里好像找了份什么工作。
还挺忙，每天早出晚归。
家里人挺满意，白笑却一直没往心里去。
废话，在大家眼里，舅舅就算放个屁那也是香的。
村里能有什么好工作适合顶尖学府的高材生？
说不准那工作就是个幌子。
这样说来，白笑觉得自己好像还比舅舅强一点。
大家都是回家啃老，至少她的落差没这么大。
更何况，她手里还举着手机在直播呢。
万一有兄弟喜欢农村的乡土人情，打赏她一点点零花钱呢？
白笑得意地嘿嘿两声，目光重新聚焦到直播间上，却见弹幕在飞快刷着什么。
【路边那个院子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笑笑快过去看看！】
【不会要打架吧！！（兴奋.jpg）（尖叫.jpg）】
【中间好像还躺着一头牛，难道是为了抢牛要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