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时节的庭院,一片落叶从树枝落下来,摇摇晃晃,直坠到地面,显出几分寂寥与萧瑟。
靳识越背倚着廊柱,长腿支地,指间夹着根香烟,烟雾缭绕在骨节分明的手指周围,被风吹散弥漫开来。
连厘左右张望,山庄的路她不熟悉,她只知道一条回房间的路,而这一条路被靳识越堵住了。
睡前,她还能喊他一声哥;睡后,委实难以叫出口。
连厘踌躇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走过去。
靳识越墨黑瞳仁瞧着她,目光不明,如不可窥探的深晦海底,看不到一点波澜。
“去哪。”
连厘停下脚步,对他说:“回房间。”
靳识越冷白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指尖轻弹香烟,抖落的灰烬掉落到盆栽里,与土壤混为一体。
连厘看了眼,想说你这样不太好吧,兀地思起这山庄好像是靳家的私产。
她闭上了嘴。
“不去泡温泉?”靳识越问。
“不去。”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去泡温泉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靳识越显然懂得她的顾虑:“那去我房间泡。”
他专属的套房有私享汤浴,和其他房间不一样,是只为靳二公子提供的特殊待遇。
“不用。”
连厘担心大少爷霸道惯了,见不得人拒绝他,遂解释一句:“我有事得先离开山庄。”
靳识越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她:“身体不适?”
他此刻的眼神竟是认真的。
连厘心中惊异,表面淡然,仰首望着靳识越:“没有。”
她斟酌言语道:“有些私人事情,不方便透露。”
靳识越低头瞧连厘一会,声线淡得没温度:“就这么喜欢靳言庭?”
接电话前还没有私人事情,打完电话就有了。
靳言庭一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去见他。
半秒钟都不愿意多等。
连厘不懂靳识越怎么突然扯到了靳言庭,只是觉得他话里带着嘲弄。
明明喜欢的是靳言庭,却和他亲弟弟上床。
她就这么喜欢靳言庭吗?喜欢到要爬他弟弟的床。
没办法做靳言庭的太太,就拼命做他弟媳。
“昨晚只是个意外。”
连厘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比较容易被靳识越带动起来,她抿了下唇,仰起头直视他:“酒后乱性,没有人当回事。我既然说了好聚好散,就代表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拿这件事出来要求你做什么。”
靳识越:“所以呢,你要去找靳言庭?”
他的嗓音凉淡,落在连厘耳边跟“你要利用我去威胁靳言庭”一样。
靳言庭即将和段施清结婚,她却还在靳言庭身边,大概令段家不满了。
靳识越代表靳家,有义务悄无声息处理掉影响靳言庭联姻的烂桃花。
这样更能说通,靳识越昨晚为什么没有拒绝她了。
他倒是舍身取义,先是为朋友献身,后又为亲人献身。
靳识越和陆薇琪不愧是一家人,都认为她会为了跟靳言庭在一起不择手段。
倘若靳言庭真的喜欢连厘,她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
不顾一切和不择手段,是两回事。
连厘有时候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一直找不到她妈妈,连景程才会那么爱她妈妈。是不是找到了,两人一旦相处爱意就会消散……倘若她妈妈也跟靳言庭一样,告诉连景程,她不爱他。
连景程是不是就不用受那么多苦?
这些问题都无果。
无果或许也算一种结果。
连厘偏理科的思维,比较实在,不是天真烂漫派。
大家都渴望被爱,等待被爱。
爱他人的同时,获得相等感情的回馈。这种概率太低了。
连厘不愿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绕一圈却发现,她想要的有所回馈的爱,只有她自己能给自己。
“放心吧。”连厘语气过分平静,“他不喜欢我。我有自尊心,不会上赶着贴上去。”
靳识越没说话,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数收入眼底。
连厘真的不想看到任何靳家的人。
一看到他们,她就想起连景程。现在,还多了一个靳言庭。
连厘对于其他人可以做到摆烂不在意,但对自己在乎的人,她没办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靳识越想让她远离靳言庭直说就是了,为什么要给她提供帮助,让她卸掉防备心,为什么要和她发生关系。
该死的靳识越,真烦人。
小时候烦,现在更烦。
连厘看着他挺拔颀长的身形,打又打不过。
她干脆放弃沟通,转身离开。
山庄的灯光渐渐亮起,光芒洒在庭院湖面,波光粼粼的。微风拂过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靳识越黑眸倒映着连厘离去的背影,从容掐断烟丢进垃圾桶里,随后,长腿迈步。
连厘已经不想掐死靳识越了,她如今只想离他远远的,故而走得愈来愈快。
行至长廊拐角处,连厘尚未拐弯,身后追上来的男人大手扣住她手腕,蛮力一拽,连厘被迫转身。
“喜欢靳言庭倒是理直气壮。”靳识越手掌贴着她背,弯腰,下巴搭在她肩上,“怎么不敢理直气壮对我负责?”
无论她有多喜欢靳言庭,都得对他负责。
连厘弄不明白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蹙眉挣扎:“你干嘛。”
“中毒了,没力气。”
靳识越虚弱地抱着她,他太重了,连厘险些站不稳。
“好端端怎么会中毒?”
总不至于是自己被自己的嘴毒到,自食其果吧。
“食物中毒。”靳识越咳嗽几声,“不信你去问医生。”
幽静长廊里空无一人,连厘找不到人帮忙,她想拿手机打电话,靳识越摁住她的手:“送我回房。”
言罢,猛地咳嗽起来。
前不久吃的食物里有蘑菇菌子,连厘不疑有他。
靳识越手臂架到她肩上,距离很近,能瞥见她衣领里未消散的牙印。
“医生没给你开药吗?”连厘问。
“开了方子。”靳识越说。
连厘一手推开房门,扶着身娇体贵的大少爷往屋里走。
“什么方子。”
靳识越手指勾她的头发,声线低沉好听又隐隐带着坏笑,响在她耳畔:“要亲吻才能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