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厘没跟在靳言庭身边之前,他就已经搬出靳家独自居住了。
连厘上大学之前,经常到万颐华府,不过她见到他的几率很少,好多次她睡着了他才回来。
圈子里许多男的成年后都会搬离家,血气方刚的年纪,女人前仆后继,心不动身也动,住在外面方便带人过夜。
但靳言庭不一样,他是圈子里的一股清流,零女友零恶评。
这么多年,他唯一的绯闻是连厘。
连厘第一次听到她和靳言庭的绯闻时,还在上高中,心智再如何成熟,也是位青春期的女孩子,脸蹭一下就红了,反驳说:“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起初她还会跟人争论,不厌其烦地解释,后来她想通了。
流言再多绕来绕去也不过那几句话,她只要往前走,流言就追不上她。
连厘十八岁那年,靳言庭过生日,叫了几个要好的哥们儿到万颐华府聚,那群男人酒酣意浓,小姑娘在他们多多少少会收敛,连厘有眼力见地离开,绕到后花园。
长廊尽头幽静,平台处有竹编桌椅。她坐下来,平伸了腿,脚尖慢慢转着圈子,倏地听到不同寻常的声响,登时警铃作响。
“谁在那里?”
天空陡然落下一片虚影,微风拂过连厘面颊,她的视线受阻了——天降的帽子罩住了她脑袋、遮住了她眼睛。
微哑低磁的嗓音随着夜风一同慢悠悠飘至她耳畔:“个儿不高,胆儿挺肥。”
连厘扒下头顶的帽子,借着廊顶的灯光,瞧清手里的东西:
松枝绿色的军帽。
她挺直腰板,循声探去。
靳识越倚靠着墙壁,薄而锋锐的唇咬着根烟,在暗淡光影里眯着眼瞧她。
他肩宽腿长,身形跟衣架子似的,一身笔挺军装,衣摆被风吹得扬起,映着月亮的光,过分落拓英俊。
正气凛然的军装,消减了骨子里不可一世的嚣张痞坏。
两人对视,靳识越取下嘴里的香烟夹在指间,冲连厘勾了勾手指。
连厘不明所以,警惕地看着他。
“怎么,”见她跟个木偶人似的纹丝不动,靳识越眉峰轻挑,唇边勾起散漫的弧度,“跑别人家里,当着主人的面,抢劫啊?”
“……”
我抢劫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们两个无论怎么看,都是他抢劫她比较合理。
连厘眼珠子一转,后知后觉地明白他话里意思,立马把帽子还给他。道完歉,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
生怕后面那只猛虎逮住她。
靳言庭和靳识越在万颐华府的住宅是联排别墅,两家后花园是互通的,她无意识跑进了靳识越的地盘。
靳识越就住在附近,李夜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刚才那位叫李夜,是靳总弟弟的手下,曾经是一名特警。”何助理告诉连厘。他刚开始进集团那会儿,还不熟悉靳言庭的做事风格,连厘在暗中帮了他不少忙,两人关系还不错,说得也就多点。
连厘面色平和,点头:“嗯。”
靳家的特警个个都长得俊俏,她以前远远见过一次,那次靳老出门阵仗很大,道路管控、警卫围得严严实实。
进了门厅,何助理看了眼时间,说:“靳总还在书房开会,大概还有十分钟结束。”
连厘提着食盒进厨房,拿了干净的碗出来。粥还是热乎乎的,不用温热。她将食物取出来,摆在桌上,刚弄好,靳言庭就下来了。
看到连厘,他并不觉得意外。小姑娘上打小就会主动关心人、照顾人。
靳言庭拉椅子,坐在桌前,连厘把一碗粥端到他跟前。
“哥,你怎么样?”
靳言庭穿着衬衫西裤,他挽了下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许是感冒的缘故,声音沙哑:“没事,过两天就好。吃晚饭了吗?”
“吃了。”
“再陪我吃点。”靳言庭说。
连厘同意。
她给自己盛了小碗,粥煲得火候正好,入口即化,味道清甜。
饭中,靳言庭跟她说:“我挑了辆车,明天直接送到公寓,要是不喜欢我们再换。”
连厘怔忪一瞬,应道:“好。”
用餐的中途,靳言庭手机响了,他没走,坐在她对面接听电话。
连厘喝着粥,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段施清。
她动作蓦然一顿,勺子轻轻磕在碗沿,发出轻微的‘叮’声。
这个名字……她知道,段家大小姐,和靳言庭青梅竹马,后面出国了,和他好像有过感情牵扯。
连厘不露声色地观察靳言庭神情,他眉头微皱,不知是因为生病难受,还是因为电话那头的人。
后半部分,两人安静用完晚餐。连厘收拾好,提着空食盒和靳言庭说再见。
“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我认得路自己走就好了。”
靳言庭没听她的,叫何澍开车过来送她。
秋季天气愈发寒冷,靳言庭只穿着单薄的衬衫,他和连厘站在别墅门口,忽听何澍朗声喊:“靳二先生。”
连厘扭头,往何澍的视线看去,发现靳识越和财神爷站在门前台阶上,微眯着眼看他们。
靳言庭咳嗽了声,说:“上车吧。”
连厘收敛视线,当作没看到那边的一人一狗。
车子启动,她坐在车里往后望了眼,瞥见靳识越带着财神爷走到了靳言庭面前。
不知靳识越说了什么,靳言庭脸上顷刻露出笑意。
兄弟俩站在一起,靳识越似乎比靳言庭还要高一点。
人家兄弟俩搬离家,都隔得远远的,他们倒好,不仅住隔壁,还是联排别墅。
不过这个点夜生活刚开始,浪荡不羁的二公子竟然选择跟狗一块度过?
真令人匪夷所思。
连厘没少听说靳识越的风流事,最近一次是前两天,说他在瑞空居正厅宴请市台台长吃饭,好事将近。
市台千金是圈子里有名的大美女,有着‘最美记者’的称号。
他们两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提及这个,连厘不由得想起方才靳言庭那个电话。
她偏过头,望着车窗外的夜景。
天际墨色浓稠,夜晚的京城灯火璀璨,道路上车水马龙,一片繁华热闹。
与那年的黑云压城,磅礴大雨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改变连厘人生的一天。
是沉落,也是托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