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没有等到夏清第一时间的回复，陈圆圆的眼底的那眸光晃了晃，随后垂下眼眸。
忽的，一只温柔的手抚摸在她的脑袋上。
陈圆圆的身体怔愣了下。
“我知道。”
陈圆圆抬起头，看着夏清澄澈的眼底。
眸光闪了闪，随后再次将目光垂了下来。
放在被子上的手渐渐攥成拳。
蓦地，手上覆盖上一层温暖。
“你的画，我很喜欢。”
陈圆圆垂着的瞳孔骤然一缩，眼底渐渐蓄起一层朦胧的泪光。
“那个博主…是不是不会承认…可我真的没有…”
陈圆圆说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地望了眼夏清的表情。
“圆圆，事情比较复杂，你可能得给我们一点时间。”
夏清爱怜的摸了摸陈圆圆的脑袋，头发细软，发着不健康的枯黄色。
夏清想到之前从唐老师那里听说的关于圆圆父母的事。
父母离婚，双方各自又组成了新的家庭。
圆圆和弟弟陈方，就变成了失败人生中的一页纸，被轻轻掀过。
再也无人在意。
只靠着奶奶微薄的退休金来只撑着三人的日常开销。
至于画画的费用，还是圆圆的奶奶逼着她爸来交的费。
当时也是一脸不耐烦，缴过费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夏清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家庭条件下，他们一家人是怎么省吃俭用的留下钱。
支持着圆圆从另一座城市跑到这座城市，只为了这几个小时课程。
“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夏清边说边站起身，将陈圆圆的画放在她的床边。
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汪雪也赶忙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随后几人转身离开。
就在夏清即将离开病房的时候，身后又传来陈圆圆的声音。
“夏老师。”
“嗯？”夏清转过身，望着陈圆圆。
她身体很单薄，病号服穿在她的身上，就像挂在一个衣服架子上空空荡荡。
嘴唇嗫嚅着，轻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见夏清充满疑问的眼神望向自己，陈圆圆眼神有些慌乱的补充道：“你的围巾…一直都没有来得及还给你。”
夏清听罢，了然的笑了笑。
“没关系，等你的身体好了再说。”
“…好。”
“那我先走了？”
夏清看陈圆圆点点头，温柔道：“再见。”
关上门，不期然地，碰上贺景行未收回的目光。
眼底的情绪还未来得及收回，那一抹爱怜实在是太过明显。
夏清不由愣住。
在接触到夏清目光的那一刹那，贺景行像被火灼烧一般，快速眨了眨眼睛。
再看向夏清时，已经恢复了一惯朋友般的熟稔。
“小雪…说去上个卫生间。”贺景行见夏清四处看了看，便主动开口。
“哦…”知道答案，夏清便缓慢朝前，漫无目的地走着。
没有了汪雪和陈圆圆，夏清的一直挺立着的肩膀微松了几分。
走道的尽头，是一扇半开的窗。
夏清看了眼窗外，光秃秃的树枝被风吹的摇曳不停。
“你…还好吗？”贺景行轻声问着。
“还不错。”
贺景行垂眸，看着夏清的姣好的侧脸。
整个人就像被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罩中。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贺景行道。
侧脸中，夏清的睫毛颤了颤。
“不用，我家离得远，自己回去就好。”
“清清，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等贺景行说完，夏清率先开口。
贺景行表情一滞，张张嘴，却没有说出话。
夏清平静地望着贺景行，眼睛如深网，照到极深处。
嘴唇轻启：“抱歉，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贺景行上前一步：“是因为他？”
夏清的眉头皱了皱，想了想，才明白他说的，是沈思行。
思忖下，坦白：“算，也不算。”
说到这里，夏清的眼神变得晦暗。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心境，去看待季茴小产这件事。
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揣测，沈思行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向汪雪撒谎，然后奔赴她守护她。
更不知道两人相处的这几日，他流露出的那些关切和体谅，究竟…是真是假。
但无论如何，这些和贺景行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在感情方面，夏清是迟钝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不懂。
贺景行将自己的真心隐藏在朋友的借口下，但偶尔流出的眼神，却让夏清明白他真实的心意。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夏清想了想，继续道：“其实我…”
话还未说完，被贺景行打断。
“我知道。”他声音急促，似是不忍心听夏清接下来说的话。
夏清一怔，他知道？
但见他神色笃定，夏清也只当他不想让自己接下来的话说的太过直白。
于是也就不再说什么。
两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只剩下医院冰冷的机械电子音。
汪雪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的就是夏清倚靠在医院的墙壁上，而贺景行站在她的对面。
她看不清两人的表情，只能看见两人挨得很近。
汪雪本想叫住两人，想到沈思行今天的举动，还是没有张口。
夏清有些尴尬的想要逃离，抬眸看见不远处的汪雪。
便主动挥手：“小雪。”
见汪雪走来，淡声道：“程越那边…我会盯着，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用我送你？”这次是汪雪开口。
听见这句话，夏清忽觉有些好笑。
这是今天她第三次听见这句话了。
摇摇头：“算了，我想一个人回去。”
电梯在此刻叮的一声打开，走进，夏清看见靠近楼层按钮的那一边，清晰的标明着每一层的类目。
在看到急救那一栏时，目光微微沉下，随后别开目光。
到了门口，夏清对着几人道别后，一人踏着秋末的枯叶，走去了公交站台。
她脚步缓慢又沉重，风吹过，夏清下意识紧了紧脖间的围巾。
却在手触碰到围巾的一刻，脑海中无可抑制地想起沈思行替自己围住围巾的模样。
心狠狠地抽痛一下，一股沉闷钝重的痛感从心底蔓延。
直到屏住呼吸，才能缓解半分。
夏清摇摇头，伸手附在胸口的位置，僵直的站在原地，好一会，才轻叹口气。
眨眨眼，将刚刚眼底闪动的泪光逼退。
正欲向前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身边。
“清清。”
沈思行的脸从车窗中露出。
夏清目光落在沈思行的脸上，他清俊的眉宇透露着深深地疲惫。
随后，又将目光轻飘飘掠过，看向他车后缓缓停过来的公车。
自然侧身，向后，迈向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