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外。
汪伯彦带着人不断的叫嚣,时不时还跑去敲响登闻鼓,完全是不怕事儿大了。
家族损失惨重,他必须来。
更何况,今天来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各家族的人。
天下各路的家族士绅,都怕皇帝要进一步清查寺庙,殃及自身的利益。恰是如此,一个个都站出来反对。
这是大势所趋。
皇帝要违逆大势,那就是和万民为敌,最后只会落得个暴君昏君的下场。
汪伯彦不相信皇帝敢这样。
自古以来,有大志向的皇帝都要约束自身,不敢肆无忌惮。
唐太宗为了名声,就算被魏征指着鼻子骂,也不敢吭声。本朝宋仁宗时期,士人劝谏,皇帝连个屁都不敢放。
皇帝只要是为了名声,就不敢肆无忌惮。
赵桓灭金国,夺取大理国,要远超强汉盛唐,这样的一个皇帝怎么敢乱来呢?
恰是如此,汪伯彦才敢亲自出面。
他今天要博一世英名。
只不过,在皇帝安排人出来谈的时候,必须要先冲垮皇帝的人,让皇帝的人崩溃,到时候局面失控了,他才能进一步争取好处。
汪伯彦看向了身旁聚集的一众人,又吩咐了下去,让所有人全力以赴的准备,为后续扑杀进攻做准备。
一旦来人,不能退缩,只能进攻。
“来了,皇宫中来人了。”
忽然间,有人高呼了起来。
一双双目光看过去,一个个聚集的大家族士人,或者是云集的泼皮无赖,全都鼓噪了起来,眼神更是兴奋。
许多来参加的泼皮无赖,全都是收了钱的。而且暗中安排的士绅也允诺了,一旦冲击了朝廷的官员,每个参加的人都领十两银子。
这是一笔横财了。
汪伯彦站在最前面,也是一瞬间注意到了宫中走来的是李纲。
他的眸子中,没有半点惧怕,只有兴奋。
今天,拿下李纲。
拿下了李纲后,再和朝廷谈判,迫使皇帝让步,他则是趁机成为天下大族士绅的领袖,成为这些大家族的代言人。
大宋皇帝一向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皇帝岂能张狂呢?
皇帝必须要控制住。
“冲!”
汪伯彦也瞬间下了命令。
一声令下,云集的泼皮无赖、士人等大批人开始往前,一点点的加速冲锋。
李纲看到了这一幕,脸上神情愈发的冷肃。
这些人竟然真的敢袭击朝廷官员,该杀!
“扔出震天雷!”
李纲立刻下了命令。
关胜直接取出了一枚小的震天雷,点燃了往前方扔了出去。这样的震天雷,仅仅是用来轰炸,且里面没有镶嵌铁针、细铁片这些。
在泼皮无赖往前冲的时候,震天雷落下爆炸。
轰!!
震耳欲聋的声音,陡然响彻在城楼外。
爆炸声也吓得往前冲的泼皮瞬间懵了,这些人意识到官兵来真的,原本被鼓噪起来的胆气瞬间倾泻了。
一个个泼皮无赖,以及士人停下,不敢再往前。他们就得了一点点钱财,为了这点钱,拼啥命啊?
所有人停下,更是畏惧不前。
李纲一步步的走出来,身边更有禁军保护。
所有的禁军身穿甲胄,杀气汹涌。尤其这些士兵,全都是跟着赵桓上过战场,是身经百战的人,他们的杀气涌动,更让往前冲的泼皮不敢动弹了。
谁要往前冲,必死无疑。
没有人去找死。
没有人愿意死在这里。
李纲已经大步往前走,看着云集而来的所有人,高声道:“皇城脚下,天子注目,尔等竟然跑来敲响登闻鼓叩阕,简直是胆大包天。”
“你们口口声声要讨一个公道,要声讨郓王赵楷。殊不知,郓王赵楷的所作所为,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
“你们中,谁是领头的人?”
“谁来答话?”
李纲一番话后,目光一一扫过去。
李纲担任首辅多年,居移体养移气,自身威严赫赫。他锐利的目光看过去,顿时许多人都怂了,不敢再上前,反而是一步步的后退。
这些云集而来的泼皮,没什么大的政治智慧,却懂得趋吉避凶。眼见局面不妙,许多人就已经开始退缩了。
汪伯彦却不愿意退缩。
他眼神锐利,大步走了出去,高声道:“下官将作少监汪伯彦,拜见首辅。”
李纲呵斥道:“就是你鼓噪百姓,聚众作乱吗?”
“我等聚集,不是作乱,是为了拨乱反正。”
汪伯彦一抖袖袍,眼神锐利的盯着李纲,掷地有声道:“郓王赵楷到了江南,为了打压寺庙,为了灭掉寺庙,故意炮制诸多的罪行,殃及无数的无辜。”
“寺庙中的僧侣,都是无辜的百姓。”
“他们却遭到郓王杀害,乃至于无家可归。”
“寺庙的钱财土地,本就是寺庙私有的。现如今,郓王却不断的霸占土地,不断的收缴钱财,如此穷凶极恶的手段,罪恶简直是罄竹难书。”
汪伯彦强硬道:“偏偏朝廷中,没有任何的表示,任由郓王作乱。如此情况,岂能没有百姓敲响登闻鼓呢?”
此话一出,许多人纷纷附和。
一个个义愤填膺,似乎朝廷处置寺庙,那就是穷凶极恶的安排。
李纲面对闹哄哄的百姓,却没有任何退让,强硬道:“一群愚蠢的士人,竟然跟着来起哄。”
“郓王彻查天下寺庙,是为了灭佛吗?”
“不是!”
“只要没有放贷的寺庙,没有兼并土地的寺庙,依旧守着寺庙戒律清规的寺庙,是没有人去处置的。”
“郓王彻查的寺庙,全部和地方大家族勾结,兼并土地,压榨百姓,全都是无恶不作的人。”
“你汪伯彦,你曾经是贫穷人出身。”
“按理说,你应该能明白朝廷肃清寺庙的用心。可是你汪家,在你的老家,却借着你做官的威势,大肆的兼并土地,大肆的剥削百姓,还和寺庙勾结。”
对于汪伯彦的一番话,李纲实际上没有证据。
这是他的推测。
但凡汪伯彦是一个清官,就知道朝廷肃清寺庙的用意。但凡汪伯彦没有狡诈之心,就不可能介入这事情中来。
汪伯彦的所作所为,证明了他心中有鬼。
汪伯彦听到李纲的话,反驳道:“我汪伯彦一世清明,我汪家的人一向是规规矩矩,从没有任何逾越。”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
李纲态度强硬,开口道:“一切以朝廷调查的证据为准,来人,给我拿下汪伯彦。”
话音落下,关胜抢先一步冲出,手中的刀出鞘,抡刀要劈斩汪伯彦。
汪伯彦吓得心头一晃。
扑通!
汪伯彦倒在地上,双腿战战,裤裆下面更是湿了,看着落下的刀,高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交代,我全部交代。”
嗡!
落下的刀临时停下。
汪伯彦急促的喘息着,沉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李纲沉声道:“说,为什么要煽动百姓叩阕,还敲响登闻鼓。”
汪伯彦面对着李纲肃杀森冷的目光,想要狡辩的,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又被那闪烁着冷光的刀吓到了,连忙道:“是因为郓王清查寺庙,殃及了无数人的利益,我才带着人来的。”
“啥!”
李纲强硬下令。
“不要……”
汪伯彦凄厉喊话,只是话刚出口,关胜手中的刀已经斩下。
噗!
鲜血喷溅,汪伯彦的脖子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无头尸体涌动着鲜血,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就彻底没了动作。
轰!!
周围的无数百姓,顿时被这一幕吓到。
关键是汪伯彦已经认罪了,那么现在来叩阕就是错误的,许多人不断的逃窜,不敢再留下。
原本云集而来的百姓,声势浩荡,人满为患,乌泱泱的令人畏惧。
这一刻,却如同鸟兽散。
李纲看着散去的人,并没有下令再抓捕泼皮和百姓,他只是想看一看,最后到底还会剩下多少人。
李纲没有派人抓人,可是这些云集而来的泼皮无赖太多了。为了冲出去相互拥挤,以至于人挤人,有了许多人摔倒。
直接发生了踩踏事件。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整个逃窜的一幕乱作一团。
李纲却没有任何的同情,反而是就这么看着。足足等了两刻钟多一些,云集而来的百姓才跑散了,一个坚守留下的人都没有,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以及少数被踩踏后活下来的人。
李纲让人处理了尸体,处理了活着的人,才转身入宫向皇帝交差。
只是,李纲却觉得皇帝手段太柔和了。
该杀一批人了。
杀了一个区区汪伯彦,只是杀了一个小卒子,要彻底斩草除根就必须把隐藏在幕后的大家族都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