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冬雪悄然而至,白皑皑的大雪映得长廊深处都极为亮堂。
朝颜手里捧着个汤婆子,倚靠在廊下看着正在堆雪人的一大一小,唇角情不自禁地弯起。
“小姐,你就任由姑爷带着小小姐胡闹啊?可别把小小姐冻着。”
絮絮站在朝颜的身后,看到穿着鹅黄衣服的小人在雪地上爬,恨不得冲过去把她抱回来。
“小孩子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昙曜有分寸的。”
“还有分寸呢,前几日小小姐午憩的时候,姑爷非得在她旁边诵经,说些什么魔啊怪啊的,小小姐都被他吓醒了。”
朝颜捂唇轻笑,哪里只是午憩的时候,晨昏定省,他都抱着念念偷偷念呢。
“念念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昙曜就给她诵经做胎教,想来是认出了昙曜的声音,她就醒了吧。”
“小姐!你就宠着姑爷吧,什么都向着他。”絮絮憋闷得直跺脚。
朝颜将手里的汤婆子塞给絮絮,笑着安慰道:
“好啦好啦,别生闷气啦,昙曜是念念的爹爹,他只是表达父爱的方式很笨拙,但不会害念念。”
“你去看看门口的灯笼装得怎么样,还有府里的贴花,过几日就是春节了,这可是我们过的第一个团圆的春节。”
说完,她抓起一个雪球,就加入父女俩的打雪仗阵营。
(六)
念念的周岁宴在开春之后,彼时天气已逐渐还暖,府前的薄冰也被下人清理干净。
怀什在春节前几日就赶了回来,抱着和念念一般大小的金元宝当做生辰礼,把尚在酣睡的念念放到了元宝上面。
朝颜觉得有趣,便让昙曜拿出文房墨宝,把念念的憨态都画了下来。
等到了周岁宴这天,她便在满庭院都挂满了昙曜画的笔墨。
最早来的自是住在隔壁的阳平王夫妇,一到便从怀什的手里抱走寿星,一人一个小金锁,挂了念念满脖子。
其后跟着的便是朝颜的三位兄长们。
道生一家最是和谐,圆圆已经能满地跑了,一进府便没了踪影。
凤皇穿得仙风道骨,腰间挂着个木葫芦,手上托着把浮尘。
他掏出一枚丹药就要喂给念念,被坐在一旁的道生紧急拦下,并喜提阳平王夺过他的拂尘,追着他满院子打。
道俊嘛,又升官了,满脸的春风得意。不过听说他当年攻打凉州时留下了笔情债,被异族公主追上门了。
吴王和安宁公主是一起来的,其后还跟着卢将军。
“这是父皇让我带给念念的生辰礼,还有一道圣旨,你们都跪下接旨吧。”吴王端着卷圣旨得意地说。
朝颜瞥了吴王一眼,不情不愿地半跪下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邱念为国安郡主,钦此。”
朝颜与昙曜对视一眼,先前鲜少有非皇亲国戚被封为郡主的,更遑论是封一个小娃娃,魏帝的心思……
“颜颜,先接旨,是你外翁的一点心意。”吴王小声提醒。
“臣女,接旨。”
圣旨已颁,场面再次恢复一片和谐。
如今阳平王没了重担,整日含饴弄孙,越发像个老顽童,抱着念念走到卢将军面前各种显摆。
“念念,来,叫声外翁听听~”
“鲁元啊,你家孙子都很皮吧?哪像我们家的两个小金棉袄,个个都长得可爱喜人。”
卢将军鼻子冷哼一声,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枚糖葫芦,立马吸引了小家伙的注意。
“念念,想不想吃糖葫芦呀?来,爷爷抱~”
“乖,咱不吃,吃了会坏牙~”
阳平王抱着念念转身就走,但架不住卢将军一直拿糖葫芦勾引,小娃娃还是到了卢将军怀里。
安宁公主到现在都没忘记当年的“周岁之仇”,她等这一天等得娃都会跑了,总算啊~~~
“姨母,我举白旗求饶,你看,我自己放木鱼了。”朝颜指着桌上的木鱼说。
安宁公主“切”了一声,“你家娃娃从小就抱着木鱼玩,这算得了什么?你等着,我今日肯定是要报仇的。”
朝颜扫视了桌面一圈,抓周的都是些寻常玩意,这能怎么搞破坏?
不等她细想,四周已经传来一阵吸气和哄笑声。
只见念念正四脚并用地爬到一个青衣男子的身上,任旁人怎么哄都不下来。
“哎呀~反正念念都有两个爹爹了,再多一个也不多吧?”安宁公主端起茶杯吹了吹,笑得风轻云淡。
朝颜回头看了眼笑得渗人的昙曜,无奈地扶额。
“姨母,你是真会挑事。”
(七)
暮春过后,朝颜一行人便启程去了宜州。在宜州游玩数月后,又一路游玩至了中山。
当年阳平王假死后,南安公主与阳平王便隐居在中山的那座小竹院,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不过此次回中山,朝颜等人并未直接回竹院,而是先去了朝颜建在深山中的“安祁山寺”。
“这…你是如何做到一般无二的?”
昙曜望着熟悉的山门,感慨地问朝颜。
“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有僧乾和法空他们。”
朝颜抱着念念走进山门内,见昙曜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催促道:
“不进来看看吗?我们当年住的僧房还空着呢。”
昙曜急忙追上朝颜的步伐,熟悉的场景让他产生了错位感,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凉州,他的一众师兄弟们或在僧房打坐,或在大殿诵经。
“师兄!”
“真的是昙曜师兄!”
“昙曜师兄回来啦~~~”
昙曜茫然地望着朝他跑来的几人,世事变迁,他们的面上都有了岁月的痕迹。
“你们,可还好?”
僧乾激动地上前环抱住昙曜,“我们都很好。”
“昙曜!”
又一道黑影跑上前,抱住两个正在交谈的身影。
“你没事就好,当初我为了游说其他寺院同门,没陪他们入京救你,你可别怪我。”
昙曜摇摇头,“师兄本就助我颇多,我怎会怪你。”
法进用力拍了下昙曜的背,“晚上来我房内,我们彻夜辩经!”
“好。”
“那你们接下来就住寺院吧?你那间院子可是一直空着呢。”
昙曜与身旁的朝颜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
“我如今已然成家,妻女不便住在寺内。若是偶尔住,尚可,长期住,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