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曜,你帮我把大兄这副样子画下来吧?等他酒醒了,我们狠狠敲诈他一笔。”朝颜卷翘的睫毛一闪一闪,恳求地望着昙曜。
“颜颜,此事怕是不妥。”昙曜为难地说。
“画嘛,他那年不是打过你吗?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朝颜也不管昙曜同不同意,拉着他走到对面的书桌,塞给他一支画笔。
“昙曜,你快画,把他这副丑样子都画下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说我。”凤皇看热闹不嫌事大,摇着扇子也走到桌边。
道俊翻了个白眼,“你们这几个人,他都喝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作画?别把我画进去啊,画他就够了。”
那边厢,道俊还在拼了老命安慰道生,阻止他继续买醉;这边厢,昙曜寥寥几笔就在纸上勾勒出道生醉酒的憨态,那叫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朝颜时不时点下头,赞赏道:“这画技可比三兄好多了。”
道俊不服气地“切”了一声,“你连幅字都写不好,还好意思吐槽我的画?”
朝颜朝道俊做了副鬼脸,挽住昙曜的胳膊得意地说:
“我们家有一个会行书作画的就够了。”
“啧啧啧~这还没成亲呢,你到底知不知羞的?你走出去别说是王府的人。”道俊十分嫌弃地吐槽道。
就在这时,道生突然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大喊:
“她本来就不是王府的人,她以后是我大将军府的弟媳!”
道生的这句话将两个不明真相的人雷得外焦里嫩,两人不禁猜想,道生何时与卢统称兄道弟了?不对不对,何时与昙曜称兄道弟了?
好像也不对,他再怎么样不都应该称呼他们为妹夫吗?!
朝颜单手无力地盖住脸,丢人啊,真是丢人啊。
正所谓,万般罪恶皆由杜康起,万般邪祟皆来自酒里。
道俊一掌将道生劈晕,背着手走到书桌边,坏笑着将朝颜逼至角落。
“说吧,你肯定知道实情。”
凤皇也笑得阴恻恻,手中的扇子抵到昙曜的喉间。
“你的心上人可在我手上,急急如律令,快将实情吐出来。”
朝颜苦哈哈地与昙曜对视一眼,只好将道生与昙曜的身世全盘托出,故意隐瞒了魏帝迫害邱将军的事。
“就这?”
道俊与凤皇听完,皆是难以置信地反问。
道俊紧跟着又说:“就这点事,他就喝成这样?那他以后还怎么去训练军中千千万万的将士。”
凤皇瘪着嘴摇头,“爹那爵位我可不想要,你们知道的,我一心向道,对这种俗物没什么兴趣。”
道俊更是连连摆手,“我可是要凭自己的能力位列三公的,谁稀罕那玩意。”
朝颜与昙曜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的反应,难为他们还紧张了半天,结果他俩倒像个没事人,压根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道俊偷瞟昙曜几眼,拉过凤皇悄悄问:
“以后我是不是得叫你三兄啊?”
凤皇拿着扇子在道俊的头上敲了下,“叫什么叫,你我若是叫昙曜二兄,那颜颜该如何称呼昙曜?”
道俊摸着自己被打的地方,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确实不能叫,那还是叫他妹夫吧。”
朝颜现下真是万分后悔把昙曜也带来,今日自己三位兄长的言行实在太过丢人了些。
昙曜猜到了朝颜的心中所想,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
“我很喜欢你们兄妹四人相处的氛围。”
朝颜微愣了一下,笑着对昙曜说:
“以后是我们五个人。”
直至夕阳落下,街上的华灯点起,道生才幽幽地从床榻上醒来。
“你~醒~啦~”
道生茫然地看着头顶上方奇怪的画像,吓得浑身一个激灵,飞快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哈哈哈哈~~~”
数道爆笑声从床头传来,道生看着捂着肚子大笑的三人,脸色比外面的天还要黑。
“你们!真的!很无聊!”
道俊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边笑边说:
“好歹我们也陪你睡了一个下午,总得找点乐子。”
道生怒瞪道俊一眼,冷冰冰地问:
“你们御史台是无事可干了吗?”
道俊摊手无辜地答道:“当然有了。”
“礼部侍郎参镇军大将军日日饮酒,耽误军中要事,下官这不正在处理此事吗?”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弯了腰,连带站在一旁的昙曜也憋不住笑出了声。
“大兄,大兄~”
朝颜扶着昙曜的胳膊想说什么,但又实在止不住笑意,只能捂着肚子说:
“他们都知道那件事了,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兄。杜家四子,缺一不可。”
道生的眉间皱得快要能夹死一只虫子,他一记眼刀扫向昙曜。
“是你说的?”
“诶,大兄你可不能欺负妹夫,是你自己喝多了说的。”
凤皇举起手中的宣纸,上面赫然画着一只体态笨拙的大熊用力拍着桌子,旁边还配上了那句经典的“弟媳之言”,不用想也知道是朝颜的杰作。
道生气恼地夺过宣纸揉成一团,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其余几人哪能轻易如他所愿。
“大兄,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从小一起长大,就这么点小事,你也不与我们说。”道俊委屈地抱怨。
“是啊,相处了二十多年,那些岁月难道还抵不过血脉吗?”凤皇接着说。
“大兄,以后我与昙曜成亲,我们还是一家人。要是没有你在上面为我们遮风挡雨,我们几个肯定得闯下滔天大祸。”朝颜跟着说。
道生板着脸环顾几人一圈,自己也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若真要他割舍这段亲情,老实说,他舍不得。
可他,恨的是自己。
如果当初被高僧抱走的人是他,那如今在王府中享受荣华富贵的便是昙曜。昙曜比他沉稳机敏,更适合接任阳平王的位置。
许是出于双生子的默契,昙曜读懂了道生眼中的哀愁,单手竖掌于胸前,对道生弯腰拜了拜。
“兄长莫要介怀往事,若非贫僧跟随师父修习,也未必能与颜颜相遇。”
听到昙曜这么说,道生就越发来气了,一拳砸在昙曜的肩胛骨上。
“真是便宜你了。”
见道生脸上的阴霾散去,兄妹几人也松了口气,收拾收拾就准备拉上道生回府,不想又被朝颜叫住。
朝颜全然没了方才的活泼,神色严肃地对三人行了一礼。
“三位兄长,颜颜有事相求,请兄长们留步。”
道俊调侃道:“有什么你说便是了,何必这么庄重,我差点都认不出你了。”
朝颜咬咬嘴唇,犹豫片刻才说:
“要不了多久,京师就会谣传我与昙曜私通的事,到时势必会对兄长们产生影响,我在此先行谢罪。”
三人不解地相互对视几眼,道生皱着眉头问:
“你怎知此事?是何人在背后捣鬼?”
朝颜无声地看向昙曜,觉得这件事还是让他来说比较合适。
昙曜上前两步答道,“是太子。”
“什么?”道俊倒吸一口凉气,“这话可不能瞎说。”
“贫僧从不打诳语。年前太子已胁迫贫僧替他收敛钱财,私自购买兵器,屯兵于宜州。所选之地,与颜颜在宜州的庄子极近。”
“他是要做什么?谋反吗?”道生连声追问。
“陛下一直疑心太子不忠,太子不堪其扰,准备在必要时绝地反击。”
昙曜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道生。
“这是年前太子借贫僧的名义送给杏城弘法寺方丈的书信,信上写明要借供养之名,行敛财之实。”
道生看完将信递给道俊,又问朝颜:
“你们打算怎么办?”
朝颜与昙曜相视一笑,目光坚定地答道:
“我们打算在太子出手前,先打他个措手不及,将真相告诉所有人。”
“此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万不可。”凤皇阻止道。
“兄长们放心,我会将它美化成一段佳话,将伤害降至最低。”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得如此?”道生还是不希望朝颜以伤害自己的方式回击,“你可知梁小姐的事?她就是因为和僧人…”
“大兄,我和昙曜的事瞒不下去了,我们也不想再瞒。就算我不说,太子也不会放过我们。”
朝颜怎会不知梁小姐的事,毕竟这事还是魏帝拿来点她的。她知道她这样做不只会得罪太子,还会得罪魏帝。
可那又怎么样,他们必须掌握主动权,扳回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