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晃悠悠的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达魏国军营。
透过车窗,映入朝颜眼前的是高约数十米、宽达二十米的棕红色辕门,左右两边各设一了望台,台上分别站立三名士兵值守。
由了望台两侧延伸数里设有一人高围栏,围栏上每间隔二十步立有杆长八尺的旗帜,旗身随风舒展身姿,上书一字——“魏”。
进入辕门,不时可见十人为一列的巡防兵,他们交替穿行于军营各处。
营帐错落有致,部分营帐前树立着图案不一的军旗,或四人、或六人、或八人为一组的将士值守于帐前,一个个神情肃穆,目不别视。
远处将士的操练声响彻云霄,刚站稳的朝颜甚至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另几人刚下马,就见一士兵慌慌张张的跑来,他半跪于阳平王身前,着急忙慌的说道:
“将军,圣上来了,请您过去。”
阳平王将手中的马鞭递给一旁的随从,“知道了,本王稍后便到。”
“是。”
阳平王转身正要对朝颜说什么,就见一手托拂尘的太监从右前方走来,阳平王的眼睛瞬间眯起,额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
“奴婢拜见王爷,圣上听闻王爷回来了,特意让奴婢来请您呢。”
那太监头顶戴着硕大的巧士冠,将额头遮了大半。脸上虽笑得和蔼,但那双眼眸却怎么都让人觉得狡诈阴翳。
如朝颜没记错,他便是未来要连弑两帝的“能人”——宦官宗爱。
阳平王走上前客套的寒暄,“多谢常侍,待我将小女安顿妥当,即刻前去。”
“郡主也来了?”宗爱扯着嗓子惊讶的看向朝颜。
“圣上前两日还在念叨着郡主呢,不如郡主也一起前去拜见吧?”
朝颜见宗爱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心知当下是逃不掉了。
“也好,我也多时未见陛下了,便一同前去吧。”
阳平王责怪的瞪了朝颜一眼,他只愿自家女儿一世平安顺遂,何苦卷入朝政战乱之中。
朝颜回了阳平王一个放心的微笑,她知有些东西家人给不了,所以她必须得自己去争取。
几人在宗爱的带领下来到一顶普通的营帐,若不是门口站着几名小黄门,任谁也猜不到里面正坐着北方霸主——魏帝拓跋焘。
魏帝生得极为高挑粗壮,隐藏在宽大衣袍下的肌肉结实有力,若隐若现。
他一只高挺的鼻梁立于面庞正中,底下足有半张脸的络腮胡将上薄下厚的嘴唇重重包围,深陷的眼眸从上至下俯视着众人。
“臣(女)拜见陛下。”
“快快起来,爱卿何须多礼。”魏帝爽朗的声音从高位上传来。
“郡主也来了?甚好,朕前几日还念叨着你呢,你果然不负朕所托,此事办得极好。”
朝颜抬眸望向高座上的魏帝,“陛下不责怪臣女任性妄为便好。”
“哈哈哈~朕责怪你什么?朕都听南州刺史说了,打仗先抢人,后断其经济,善也!善也!”
“无知小儿胡作非为罢了,陛下以后还是莫要再将此重任交予她,免得误了大事。”阳平王斜了朝颜一眼,有些恼怒的说道。
“爱卿此言差矣,在朕看来,杜家的儿女个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朝中哪家大臣不羡慕爱卿?”
“陛下,臣只想做好为臣的本分。女子本应在家相夫教子,战争之事,自有我杜家儿郎。若是陛下不允,臣日后只能日日宿在宫内,回不了府了。”
周围侍奉的小黄门忍不住传来偷笑声,年初阳平王在大殿前“撒泼”夜宿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哦,怪朕,怪朕。”魏帝状似懊恼的说道,
“朕知爱卿的意思,爱卿是怪朕还未给郡主寻门好亲事。”
“朕听说右卫将军的嫡子与郡主甚是亲近,朕也见过他几次,是个不错的儿郎。不如今日朕就...”
朝颜越听越离谱,外翁你这理解能力到底是怎么来的,怎么就听出了求赐婚的意思。
她又不好直接驳了魏帝的脸面,假装腿疼的摔倒在地,痛叫一声“哎呀~”
众人皆是一惊,道生急忙上前将朝颜扶起,几名小黄门亦围了上来。
“郡主这是怎么了?”魏帝站起身担忧的看着朝颜。
“回陛下,臣女的腿受了些伤,不能久站,这才殿前失仪,望陛下宽恕。”朝颜搀扶着道生的肩膀,愧疚的说道。
“受伤了?怎么没人告知朕啊?宗爱!”魏帝不满的瞪向宗爱。
宗爱对着魏帝行了一礼,“陛下,奴婢也不知郡主受了腿伤,都是奴婢的不是。”
魏帝对着宗爱冷哼一声,“还不快给郡主赐座。”
在坐下的间隙,朝颜偷偷扯了扯道生的衣袖,两人对视一眼,道生皱着眉别过头去,双手抱拳对魏帝说道:
“陛下,臣听闻永昌王前几日在河西缴获凉州畜产二十余万,真是可喜可贺。”
“是啊,朕正想借此机会犒劳全军呢!”
魏帝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前锋出师大捷,攻破北凉指日可待。
道生忽的撩袍半跪,“臣收到消息,北凉征南将军近日将返回都城,臣自请为前锋,明日在凉州城南打响首战,乘胜追击,攻破凉州城!”
朝颜双眸圆睁,她是让他扯开话题,没说让他明日就去干仗啊!
阳平王垂眸沉思片刻,河西兵败之事应已传回凉州城内,此时确是最佳良机。
“陛下,臣认为此时确是良机,河西大败,我们正好可趁此机会一举进攻。”
魏帝本有此意,道生此举正中他下怀。
“虎父无犬子,杜小将军,朕命你为前锋,明日带领两万大军攻破凉州城!”
道生用力抱拳,双拳发出一阵闷响。
“是!”
朝颜隐隐觉察到不对,且不说北凉灭亡并非因城破,而是北凉王携文武百官千人自绑投降。
单是“董来不在城内”、“城南征战”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就有问题。
怕不是有诈!
若是明日道生攻城失败,到时外翁大怒,道生所受军法只会重不会轻。
想到这,朝颜顾不得其他,大着胆子开口:
“陛下,臣女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帝一腔热血正上头,以为朝颜又有妙计,兴奋的说道:
“讲!”
“臣女认为武攻不如文降。”
魏帝的眼眸眯起,声音充满威胁的问道:
“郡主可是认为明日之仗不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