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
随着北凉王沮渠蒙逊的一声令下,天梯山石窟的主窟佛像正式展露真颜。
大佛含笑,右臂前伸,依山巍然端坐,脚下碧草连天,薄云缠绕其身。
沮渠蒙逊看着那张神似母亲的面容,心中感慨万分,母亲,我终于登上了自己想要的位置,实现了儿时的愿望。
沮渠蒙逊站在高台上豪迈的赞赏道:“时至今日,天梯山石窟历经六载终于得建,颇为不易。吾今日大悦,众人皆有赏。”
“多谢国主。”
因石窟建成与国主嘉赏,这片朝颜待了四年的地方充满了众人的欢笑声。
“师兄,你为何忧心忡忡?”法空走到朝颜身边,小声问道。
为给佛像开光,法进师兄带着寺院同门一起来到天梯山,时隔多年再见同门,朝颜心中颇有些感慨。
“没有,我只是很感慨能看到这座石窟完成。”朝颜掩盖住心底的担忧,笑着看向法空。“法空,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明明走的时候还与自己一般高,再见却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个头。
法空不知如何回答,另一人插话进来。
“是师弟你长得太矮了,几年不见,你个子没怎么长,脑子好像也没怎么长。”
一听来人声音,朝颜心里就忍不住想翻白眼。“僧乾师兄,几年不见,你的尖酸刻薄倒是一点儿没变。”
僧乾如今比法空尚且要高一些,看朝颜就像看小虾米似的。
“怎么,还不能说实话了?”
朝颜“切”了一声,“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在我面前日日胡言乱语。”
法空无奈的劝架,“两位师兄,你们别吵了,怎么几年不见,你们一见面还吵架呢。大家都是同门,要以和为贵。”
没等法空说完,朝颜和僧乾已经各朝一边溜走。这法空实在是太啰嗦了…
昙无谶、法进、昙曜等人正带着国主参观石窟建造,由昙曜担任讲解。因各洞窟皆由昙曜督促建造,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一行人又走回主窟面前,主窟除释迦牟尼外,另雕塑有二弟子、二菩萨、二天王,主佛高达二十八米,人站在它面前,犹如蝼蚁。
忽然一阵狂风吹来,风卷沙石而起,沙子一时迷了众人的眼,太阳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
一群士兵连忙将国主围绕在中间,沮渠蒙逊眉头紧皱,担忧的问道:“国师,这是怎么了?”
昙无谶亦不明发生何事,对沮渠蒙逊说道:“国主,待我前往看看,您先进洞窟休息。”
转身又对昙曜说道:“昙曜,你带国主去僧房窟。”
视线相接之际,昙曜立刻领会到师父的意思。
“好,国师务必要小心。”沮渠蒙逊叮嘱着。
躲在一边的朝颜亦感受到了天气的变化,起了狂风,天色渐暗,莫非是大雨将至?不对,空气中没有水汽,不是大雨。
朝颜眯着眼看向天空,似乎有一物在接近太阳,难道...是日食!
史书有记载,北凉灭国前频现不祥之兆,日食就是其一。
古代人素来封建迷信,绝不可能理解地球月球公转的那一套,他们只是将日食看做“天狗食日”,是大大的不详。
若值此开光之际出现不祥之兆,只怕会连带将石窟、僧人等皆认定为不祥。一旦国主大怒,僧人失信,朝颜不敢接着往下想。
朝颜定定心神,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须臾,朝颜明台一片清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朝颜快步跑到石窟找到昙曜,将昙曜拉到一边窃窃私语。
昙曜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可思议,“你可说的是真的?”
“师兄可信我?”朝颜的表情十分真诚。
昙曜垂眸沉思片刻,“我信你,我们去找师父。”
昙无谶听完两人惊世骇俗的言论,不停的摇头,“欺君可是会杀头的,万万不可。”
朝颜时刻关注着太阳,天色又暗了几分,就快要接近了,不能再犹豫了!
“师父,师兄说您会卜卦,师父可知道您之前的一卦会导致一场大浩劫?”
昙曜眼眸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朝颜,他到底知道什么?他到底是谁?
“你知道些什么?”
朝颜表情严肃的回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师父若想救众人,救佛法,我的方法是现下最有用的。”
昙无谶还在盘算是否要冒这个险,可眼看太阳的光越来越弱,朝颜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师父,再不做就来不及了。”
昙无谶深深看了朝颜一眼,她既是佛祖派来的,便信她吧。
“昙曜、昙谛,你们去召集所有师兄弟到主窟前集合,要快。我去找国主。”
“是。”
天色越来越暗,犹如夜幕降临。
朝颜东奔西跑,从各处找到师兄弟数人。
终于在太阳与月亮相接的那一刻,一群僧人端坐在主殿面前,在昙曜的带领下齐颂经文。
见此肃穆的场景,周边居民、工人等或站或立,一起双手合十低头祈祷。
沮渠蒙逊跪在大佛面前,笔挺上身,双手合十。为北凉国祈福,为逝去的母亲祈福,为子民祈福。
天色彻底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但众人心有佛法,丝毫不觉恐惧,他们相信佛祖会救他们,佛祖会为他们带来光明。
“娘,这不是天狗食日吗?”一个小娃娃躲在人群中,指着天上小声的问道。
站在小娃娃身后的女子连忙捂住她的嘴,“不要瞎说。”
一文念完,黑暗还未消失,昙曜心中担忧更甚,他暗暗做了个决定,只要光明不现,经文不停。
僧人们虽有不解,但心有灵犀的配合昙曜一起念下去。
一炷香后,黑暗渐渐消失,从云层中洒下一道光照在大佛面上,继而洒在昙曜身上。
朝颜深情的看着前方的昙曜,就如他的名字一般——曜,通光明,接天意;昙曜——乌云密布间投下的一缕清光,是为希望。
朝颜忍不住落下泪水,成功了,她竟然救下了他们,救下了石窟。
“哈哈哈哈哈,好啊,国师果然是国师,能为吾分忧。佛法源远无边,吾日后必助国师弘扬广大。”沮渠蒙逊笑得甚是开怀。
“多谢国主,能为国主分忧,是吾等之幸。”昙无谶手持佛珠行礼,面色如常的回道。
“国师不用和吾客气,你倒是和吾说说,国师是如何算到今日会出现最纯净之光的?”
“佛经云,太阳初升第一缕阳光最是纯净无暇,能得此为法物开光,法物所持功力远甚他物。今日是佛祖感念国主弘扬佛法的恩情,故而为国主洒下此光,护佑我北凉,护佑国主,护佑石窟佛像。”
这些话皆是朝颜教的,出家人不打诳语,但朝颜从不曾将自己视为出家人,故而她能打诳语。
沮渠蒙逊被这一番话说得心神荡漾,“好,好,佛祖庇佑我北凉,我北凉日后定会兵力强盛,成就一番大业。”
“国师,速速与吾饮一,,,抱歉,吾差点忘记出家人不饮酒,那吾回去便赏赐些适合寺院的物品,好啊,国师,有你是我北凉之福。”
沮渠蒙逊带着爽朗的笑声大踏步坐上銮驾,先一步回去都城。
见沮渠蒙逊已走,朝颜的心才彻底放下,转身对上昙曜探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