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在脚下的这条路上已走了多日,两侧是汪洋的绿色土豆秧。
文七九和晓大胖似磨尽了意志,也似天天都吃土豆,能量跟不上,蔫头耷耳,神情恍惚,左右晃摇,甩动脚步,生无可恋式的走着。
小冒冒面无表情,强举着脑袋,目光呆滞,似僵尸,眼中只剩下含雪的背影,视线直勾勾的前后点身跟着她走。
含雪目涩,步坚定,不快不慢,走在前。
她是标杆,不能倒下。
五天了,看了五天的绿景,驱之不去,成了绿魔,现在看小冒冒等人,都觉的是绿头鬼。
路旁的土豆植株在晃动。
含雪插腰站定:“谁,出来。”
长衫老人冒出了头,站起身来,微笑看含雪。
含雪挤眼适应:“是你。”
小冒冒、文七九、晓大胖看清是长衫老人,哎,全发出泄气声,一连数日,除了土豆就是土豆植株,本想看个新鲜事物,却发现是熟面孔,失望透顶。
“你为什么在这里?”含雪问他。
长衫老人侧身,手指去,笑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啊,怕你们走错了方向,不顾烈日炎炎,特意在此等候,好给你们指引方向,免得你们走冤枉路啊。”
含雪看去,繁茂的绿色树林进入视线中。汪洋的绿色土豆植株秧在眼中停留的时间太久,弄得视觉疲劳涣散,那影还在视网膜中转圈圈,现在看别的东西都觉得是土豆秧。
含雪定睛看清,再看长衫老人,手中握着一个土豆人,看样子是他自己用指甲划刻的,虽不及小冒冒的手令土豆人,但也是有鼻子有眼,是那么回事。
他用这个土豆人蒙过把守水源的铁皮士兵,喝上水,来到这里,等我们?别骗人了,树林就在路的前方,低头走也能撞见,怎么可能会走错方向。
长衫老人留在此地驻足不前,是怕,走惯了曝光在地面上的路,忽然出现看不清里面有什么的树林,谁能不怕。
含雪不想揭穿他,笑说:“那可真是感谢你啊。”
长衫老人会意点头,离开土豆植株,走上路面。
前方是树林。
小冒冒揉双目,睁大了眼睛,欢快说:“我们是不是到了?”
晓大胖可没有那么开心,忧说:“里面会不会有怪物啊,万一把我们当作食物给吃掉…”
长衫老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口中却说:“生死在天,不可强求,顺其自然就好,万物皆有凋谢终结的一刻。下到黎民百姓,上到达官贵人,就连皇帝老儿也避免不了。”
“所以年轻人,不必惊慌。”
晓大胖抬鼻孔,真想狠狠的瞪他一眼,转念觉得没有教养,怎么可以和一位老人较劲,把目光收回。
文七九向前走二步,转身对四人,凛然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前去查看一下,如果真有怪物···我们回头再商量。”
还以为他有什么高见和壮举?
“我去吧。”含雪把目光从文七九的身上移开淡说。
“你们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文七九没有得到表现的机会,开口还想争取,没及出音,就见小冒冒急了,拉住含雪的手说:“姐姐要去,我也去。”
“姐姐离开了,这里不安全。”
文七九脸红,嘴中的话只好咽回。
小孩子是最不会说谎的,长衫老人立时明了,在他们几人当中,属这位叫含雪的能力最强,否则这位叫小冒冒的小女孩是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随含雪一起,先行一步跟着走进树林里去。
长衫老人转容笑说:“大家拧在一起就是一股绳,散开了,就什么也不是。”
“大家同进退,一起走。”
晓大胖点头同意,却是厌弃眼神看长衫老人,觉得他是累赘。
含雪拗不过小冒冒,也不想留她在这里:“有道理。”
五人走去。
树林向两边延伸而去,绵延千里,望不见能绕过去的路。
含雪看四人,老、小、胖、瘦,倍感压力。
打起精神,提高警惕走去。
走进树林,粗干耸立,枝叶繁茂,听不见鸟叫音,看不到爬虫身,如是一片死林。
含雪一手牵着小冒冒,一手微抬于腰侧。
晓大胖和长衫老人紧环于含雪的身旁。
文七九一人走在一旁,不太欣赏的摇头看看二人,脚下踩干枝发出的咯嘣音,把他自己吓的不轻。
两个胆小的,一个不太胆小的。
小冒冒倒显镇定。
因为她拉着含雪的手?
有其一,但更多是她的胆儿,天生就不是个胆小的人。
远处有人走来。
含雪警惕。
“站住!”一位粗衣士兵从前方走来,向五人喊说。
不是怪物,长衫老人长出口气。
含雪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粗衣士兵,这次不知是福是祸,但总比碰到猛兽要好的多。
粗衣士兵,挺着身,昂着头,怀中抱着一把刀。
含雪目观四周再无其他人,抬于腰侧的手垂下。
晓大胖轻拍胸膛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还好,是人。”
粗衣士兵走来。含雪拍拍小冒冒,小冒冒把早已准备好的土豆人呈到粗衣士兵的面前。
粗衣士兵点下头,然后说:“跟我走。”
他并没有将怀中的刀垂下,更没有深弯腰,这位粗衣士兵不同于以往见到的。
含雪跟着走去,把落下的心又提起。
阳光从前方照来,洒进视线中,到了树林的尽头。
一名身穿粗衣的男子,背身坐于一棵树桩上,他的背又宽又结实,直挺着的身和九十度弯曲的腿,目测有两米的身高。
他目看前方,手中甩动着一根青草,一把刀立于旁侧。这刀明晃晃,质地精良,有宽度有厚度。刀刃闪泽似刚开封的利,但从刀柄和刀身看,是把有年头的刀,是把上古宝刀。
“将军。”
粗衣士兵走上前,轻唤他一声,就不再说话,立在一旁,似在等待命令。
将军。
含雪抬了抬眉。
小冒冒的嘴角向两边咧去,准备好了她的微笑,随时迎接将军的回头。
文七九倒吸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长衫老人哆嗦身子:“秀才遇上兵···这还是位将军!”
晓大胖嘀咕:“将军怎么了,军人可亲善了。”
将军轻摆一下头,余光扫了五人一眼,很快的又回过头去,看前方。
接着这位身穿粗衣的将军发出了野猪一般的声音:“很久没有见到你们这些外来人了,还一次来了五位,希望你们守本分,不要乱来。”
他的声音粗犷震耳,夹着嚎叫音,难听之极。
腹胃有翻江倒海之感,真想找个东西把耳朵眼塞住,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含雪的脑袋像中了炮弹,倾身看他的侧影,想看看容貌,隔着距离看不清,声音是让人难以接受点,不过他的说话竟是通畅无阻,不像其他的粗衣冷人说出两三个字就要停顿好久。估计也正是因为他的声音,不然以他的将军条件,坐在艺王那个位置上的人就是他了。
小冒冒提肩缩脖,咧开准备微笑的嘴立时合拢,又咧开。
文七九强忍住的神经随着将军的说话音落下而松下。
晓大胖和长衫老人捂住了耳朵,仍在捂着。
含雪轻拍拍小冒冒。
小冒冒立时明白,举起手中的土豆人说:“我们有这个。”
“哦?”将军从树桩上站起,转身走来,身躯挡住了光线。
将军走至近前,竟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年轻人,完全不是想象中的丑恶凶煞的肮脏老男人的模样。
他的喉咙发出粗隆隆的笑音,带着脸上的肌肉也笑了,是的,他笑了,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微笑,不是冰冷僵滞的神情。
含雪笑脸相迎。
将军从她的视线前走过,抬手拿上了小冒冒手中的土豆人。
小冒冒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手中的土豆人不见了,撑脖:“手令是艺王给我的。”
将军撇撇嘴,抬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枚晶莹剔透的土豆人,在小冒冒的眼前晃晃,骄傲表情:“这是艺王给我的。”
与另一手的手令土豆人放在一起:“比起你这个,怎么样,哪个好啊?”
含雪失望摇头,这位将军也不怎么样,竟为一个土豆人和小冒冒比高低,显身份。
小冒冒看将军的土豆人晶莹剔透,自己的手令土豆人黯然失色,点头说:“你的好。”
昂头:“我的也不差。”
将军把晶透土豆人原装进怀中:“我的这个,艺王目前只赏过我一人。”
“你的这个,艺王不知道赏出了多少。”
将军忽然张口,把手令土豆人吞进嘴中,吃掉了。
小冒冒:“你···讨厌。”
含雪把小冒冒拉在了身后,对将军严肃说:“见手令如见艺王,这是艺王亲口告诉我们的,你现在吃掉了手令,是不是也就吃掉了···”
将军面不改色:“告发我?”
“来到我这里,手令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手令,土豆嘛,遍地都是。”
含雪怔怔,现在倒是有点将军的气场了。
将军走回树桩,原坐下,对站在一旁的粗衣士兵说:“带他们过去。”
粗衣士兵走来。
站在含雪和小冒冒身后的文七九、晓大胖、长衫老人把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
妈呀,那将军的声音,你们二人是怎么忍受住的?
粗衣士兵挥手带五人走去。
走过将军端坐的位置,好奇,他在看什么?
含雪抬眼望去,现处的树林是高地,是座山,山下的远处是平地,密集扎推坐落着千间简陋木房,似贫民窟那般。
有人在那里走动,在围坐,在地里挖土豆,穿着现代人的各式各样的衣服,不是粗衣,是衬衫,卫衣,西装…..他们低头踱步,冲天咆哮,围坐在一起激烈争吵、集体祷告、抱头痛哭.....
在简陋木房聚居区的更远处,看见了极为壮观和恐怖的一幕:有一面冲天的红色屏障,立在那里,与天空的云端相连,与地下两边的天际相连。似面结结实实的大墙,挡住了视线,挡住了去路。
那红色屏障似红色瀑布从天而降,它是幕布还是屏障?含雪产生了疑惑,从木房聚居区中的人的神情举止来看,应该是屏障。
那就是粗衣老者所说的彼岸?
红色屏障?!
木房聚居区中的人,结合艺王所说,再加上穿在他们身上的衣服,便知是从白石山洞中走出,来自灰色地界的白光方格中的人。
被红色屏障挡住,被驻守在此地的粗衣将军和其带领的数千粗衣士兵挡住,困于此地,在夹缝中苟延残喘。
“快走。”粗衣士兵喝令。
含雪下山坡,回头说:“将军,请教尊姓大名?”
粗衣将军隆隆声:“白蒙。”
含雪笑笑。
白蒙未理睬,昂头端坐于树桩上,视线紧盯远处木房聚居区中的一举一动。
粗衣士兵领着五人向山下走去。
小冒冒:“姐姐,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吗?”
“我的家不是那个样子。”
含雪紧紧她的手:“还没有到,我的家也不是这里。”
文七九和晓大胖跟在后面呆滞点头。
长衫老人望山下的聚居区,迟疑谨慎,顿步走,回头瞥眼坐在上面的白蒙将军,左右为难中,似哪个地方都不是他想要去的地方。
来到山下。
粗衣士兵大顿说:“不许···再···回来。”
粗衣士兵上山坡,原路返回。
含雪回头望,山坡顶处的万米沿线上,一堆堆大石摆放。每隔几米,直挺挺的站立着一名粗衣士兵,身后的树林中暗流涌动,刀光闪闪。
白蒙端坐在树桩上,甩动手中的青草,在看含雪。
含雪点下头,他是将军,带领粗衣士兵,驻守这里,严防木房聚居区中的外来人进犯冷人王国。
含雪回过头,忽然发现长衫老人不见了。
问三人,三人摇头。
晓大胖喃喃:“他跑了。”
“跑了?”含雪皱眉。
晓大胖说:“趁我们不注意,他走了,离开了我们。”
长衫老人为什么要离开?
含雪摇头不明,多怪多怪,见惯不怪,电磁城外面的世界,还需要好好适应才行啊。
四人走去。
不多时,路的两侧忽然一左一右跳出两位青年,一人穿卫衣,一人穿牛仔衣。
二人不问姓名不问来路,挥手说:“跟我们走!”
视线都在含雪的身上停留片刻,不怀好意,色相败出。
文七九怒了:“凭什么,滚你们的。”
“嗨,这是碰上硬茬了。”卫衣青年从衣兜中摸出了一把折叠小刀,亮出刀刃,晃晃说:“想要过一招吗?”
牛仔青年抹衣袖,亮粗臂:“哥,跟他们干一架。”
卫衣青年点头说:“好,将他们打服。”
“等等。”含雪抬手:“跟你们去哪里?”
卫衣青年看是含雪,转笑:“当然是去认路啦。”
“认路?”含雪有些懵。
文七九瞪看二人,附耳:“是要带我们去认人。”
含雪顿点头,明白大半:“好,我们跟你们走。”
文七九大不解:“为什么,他们要···”
含雪紧摇头,示意他闭嘴。
多年的卫平战士的经验告诉她,初来乍到,最好先弄清楚其中的来龙去脉,再做进一步的计划。
四人跟二人走去。
二人窃窃私语。
“哥,后面的那位妞,长得真好看,身材更是棒。”
“滚,少打主意,她是我的。”
文七九气炸,火冒三丈。
含雪倒显平静,伸手把冲上前要揍二人的文七九拉回。
晓大胖喃喃:“镇定些,要谨慎,一切听含雪的。”
文七九瞪看他,晓大胖笑脸安抚。
小冒冒不言不语,走在含雪的身旁,觉得身后的二位哥哥很无聊。
密集紧挨的木房群就在前方,七七八八的嘈杂说话音已能隐隐听见。二位青年却没有朝那里走去,而是拐了个弯,上了另一条路。
把四人领到了一块土豆地旁:“在这里等着。”
不远处,有一位光着上身的精瘦男子,正在地中的一片空地上,甩手,晃身,盯看脚下。
“王哥。”卫衣青年走上前,轻唤一声精瘦男子,手指含雪等四人:“那几个人是刚到的,按照你的吩咐,把他们领来,到你这认认门路。”
“刚到的?”这位王哥侧身,看四人一眼。
“好,半年不见新人来,好!”
卫衣青年得到好评,眉飞色舞连连笑点头。
挥手把四人叫过来,抬手掌,尊指精瘦男子,给四人介绍:“这位是王勇力先生,是这里的老大,以后见了要叫王哥。”
王勇力挺身,露出老大的派头,精瘦的胸膛上有一枚白色斑块,像是胎记,却又不像,不知是何物。
身前的裤腰上别着一把枪,黑色的枪把露在外面,很招摇。
这把枪...
含雪看枪把,轻点头,承认他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