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嘴仗都打不赢，还生气；刚好说明泰山大人的变法水平还不够。”

    杨世鹏咧嘴贱笑道，“你看我吵架都是越吵越爽，吵得对手不敢还嘴；是吧，王大舅哥？”

    “哈哈哈哈……噗嗤……”

    曾公亮，陈升之，韩维，吕公着等反对派，直接笑出声。

    司马光，程颢，文彦博等刚才被落了面子的反对派，都忍不住咧嘴偷笑。

    神宗赵顼也终于没心没肺地笑出猪叫声。

    杨文广，苏轼和苏小妹也暗自好笑。

    “少攀亲戚，我家跟你不熟。”

    王雱一阵无语。

    “那么依你小子之言。”

    王安石却是像没人事一样，反倒是一脸认真地看着杨世鹏问道，“假如现在是你在主持变法，别人随便畅所欲言；每天都有大量的人没事就找你吵架，你又当如何应对？”

    王安石这么一问，宋神宗也收笑集中注意力身体前倾盯着杨世鹏。

    变法派和反对派也都好奇地看着他。

    “如果我的变法是没有问题的，几声犬吠根本影响不到变法自然受欢迎和自动流行推广开去。”

    杨世鹏看着王安石认真回答，“因为没有大问题，符合多数人利益的变法；会得到多数人的拥护，推出来之后就自然会像水往低处流一样自动走下去。

    那些受益的多数人就自然会去维护这条变法。

    根本不需要我再去吵架。

    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刚好相反，不是去反对吵架；而是去鼓励吵架，我自己也反过来跟自己吵；还要反过来支持和培养那些跟我吵架的人。

    让他们都来找问题，我跟一起找问题。

    确保推出来的变法是没有大问题的，确保其中的大问题会被及时挖掘出来处理掉；而不是叶公好龙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你确定你不是为了诡辩才这样说？你真的能做到这么理性和无情？”

    王安石目光犀利地看着杨世鹏认真问。

    “做不到，因为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杨世鹏的话，让大多数人失望；也让不少人欣赏他的诚实。

    “那你讲个屁？”

    王雱气恼道。

    “我直接做不到，但留下反对派制约因素不就能做到了？”

    杨世鹏一脸云淡风轻地道，“你看到美女会情不自禁，无法自控；但旁边还有人监督你，你就可以规矩和老实起来。

    人做不到的事情让自己最后去做到，那就需要主动去给自己寻找和创造外部约束制衡条件。

    所以真正成熟的变法者，水平足够高的变法者；不应该怕被人说，不应该怕跟人吵架；反倒应该去好好保护言论自由，培养一批对手出来帮着自己一起监督变法，寻找变法中的问题，纠正变法中的问题。

    李世民天威横跨长城内外，能成为成就最高和包容所有能臣武将的修养最好的千古第一帝，也不是完全靠他自己做到的；而正是他在权倾天下的时候，能够接受和尊重别人对自己的约束，让外部帮助一起成就自己的伟大。”

    “说得好！”

    “说得有道理，太有道理了！”

    曾公亮和陈升之等反对派头子，再次公然表示认可。

    王安石陷入思索。

    神宗赵顼也陷入思索。

    变法派大多数人陷入沉默。

    杨文广，苏轼和苏小妹看向杨世鹏的目光，已经满是惊喜，佩服和喜爱。

    “历史发展最快的一个时期，是春秋战国；我们的很多智慧和圣贤，也都诞生于那个时期；就因为那个时候言论自由，出现了百家争鸣。”

    杨世鹏继续道，“那个时期天下没统一，周王室管不了诸侯；诸侯众多，竞争压力大，也不敢轻易得罪学子。

    历史发展到那个阶段，给言论自然一次发挥的机会。

    今天你们用的道德经思想，儒家思想，法家思想；全都都还是诞生于那个时期。

    这已经充分说明言论自然的价值和重要性。

    后来随着王朝的大一统，无论是皇室还是官员；尤其那些暴君和贪官污吏，都只喜欢听顺耳话。

    然后其它异见就被压制。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王朝的问题积压到最后，不是内部造反；就是被外部灭亡。

    宋祖应该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所以专门立下不杀言官，不让人因言获罪的祖训。

    宋祖的意思很明显：

    就是让大家畅所欲言，确保问题尽可能在争论中被解决；而不是等着火势蔓延，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王朝不够重视言论自然。

    有权就容易以权压人，没权就很喜欢溜须拍马。

    那样的王朝，只会一步步走向没落。

    所以无论是汉朝还是唐朝，大一统破坏言论自然后；最后都不是越来越强大，而是越来越没救。

    因为等到问题爆发的时候，就像病入膏肓；想治也治不好了。”

    “说得有道理！”

    “年轻人见解深刻！”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

    另外两名参知政事赵拚和韩绛公开表示认同。

    苏轼对其中的诗句，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神宗赵顼对杨世鹏也是满脸的震惊和欣赏。

    “他人就是自己的照妖镜。”

    杨世鹏继续道，“他人反对自己，只要不是恶意中伤抹黑诬告刁难；都可能对整体发展有益。

    孟子曰：出则无敌国外患，就可能死于安乐。

    有老虎在屁股后面追着，人更容易爆发出极限潜力。

    王安石变法不首先改变言论环境，还大批贬官，不允许别人讨论和质疑。

    这就像一个不拿镜子看自己的人，却在整天告诉别人：

    嘿，我长这个样子，你们是那样那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苏轼，司马光，文彦博，曾公亮，陈升之，韩维，吕公着，吕公弼，赵拚和冯京等反对派头面人物非常没有礼貌地笑岔气。

    反对派纷纷舒一口气。

    刚才被喷得比较惨的司马光和程颢，也终于缓过劲来。

    变法派，则多数一脸尴尬。

    也有一些投机变法派的，一脸的无所谓；包括吕惠卿，郑侠，邓绾，吕嘉问，也是有些忍不住想笑。

    神宗也是差点绷不住要笑出声。

    王安石却是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言论自由这个问题，整个人陷入深思。

    “泰山大人，你服不服？”

    杨世鹏向王安石弯腰拱手笑问，“要我说，你的变法；从大处讲，就是空中建楼阁，水中捞月——连言论自然都不允许，凡事由着变法派的人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别人不能说，说就是反对；反对就是有罪。

    那最后的结果就是：

    变法正确或者错误，就根本就不重要了。

    从小处讲，都是去关注那些细枝末节；偏离初衷，变多变少，也已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

    王安石却是一脸认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