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方月刚在日记本上给女儿小舞写完信,就想着到这里写点什么。看着外面那一抹抹白莹莹的积雪,她突然就想起了医院里那个披散着一头黑长发,穿着一身黑色cucci丝绸睡衣的女病友韩冰。林方月还大概记得韩冰跟她的对话。韩的妈妈在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后来爸爸又给她和哥哥找了个后妈。后妈一件东西都没给她买过。“连表面样子都不想做做的后妈,哪会真心对他们兄妹好呢。”林方月想到这儿,不由得长长出了口气。韩冰的父亲现在是厅长,家庭一看就是很殷实的那种。林方月这个小土妞寻思着韩冰的cucci睡衣和cucci凉鞋怎么都得好几千吧。韩冰家属给她买的面包和牛奶牌子都是林方月没见过的。应该也很贵。韩冰都给过她,确实特别好吃。
林方月不知道韩冰是为何得了这个病,到底是精神疾病中的哪种,但是她知道初到这所医院的韩冰,应该是绝望到不想活的。她应该拒绝饮食所以才有了那天,林方月站到一级病房的窗外,看着那几个小护士,在大夫的医嘱下给一袭黑色睡衣平躺在病床上的韩冰下鼻刺,那得多难受,以前林方月也见过此类情形,每次病人都是挣扎着乱动乱叫,可是只有韩冰,管子从她的鼻子插进去,一直要插到胃里吧,可是整个过程,她愣是纹丝不动,一声不吭。那是怎样的忍耐力呀,那是怎样视死如归的决心呀。可是,后来,她还是屈服了,可能确实觉得下鼻刺太难受,或许是她经历了痛苦想明白了。在这个医院,你想死也死不了的,那既然死不了,还不如好好活着。
林方月一个姿势坐累了,随性站起身来,她走到窗前。任阳光拂照着自己的脸。她的曾经儿时的玩伴叫高阳,如果窗外那难以直视的太阳能让她想起谁,那无疑就是高阳,那个初中就因惊吓得了精神病的可怜女孩。外面的雪花能让她想起谁,那可能是她以前的同学李雪,张雪还有部队的班长王雪。还有那阳台顶端一柱柱的冰棱呢?那当然就是她在医院认识的韩冰。
百年之后,还会有几个人记得我们的名字?我们的故事?林方月知道,如果她不记录,她的故事注定要湮没在时间的潮流里。注定要成为废墟。可是如果她记录下来,不管现在有没有人看到,将来也一定会有人看到。这一段段尘封的往事,终将被翻阅,被忆起。
高阳,韩冰,她们不仅仅是个名字,是个代号,她们,还是漫长岁月里一个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她们,会一直鲜活在林方月的记忆里,在她的文字中熠熠生辉,翩跹起舞……
“韩冰姐姐,我就要出院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林方月清楚的记得那天妈妈来接她出院,她开心的跑到韩冰的病房去要她的电话。
“不用留,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韩冰微微一笑,温柔的对她说。
是的,有缘,还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