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貌合神离
作者:贪欢梦客   孟遇安传奇最新章节     
    陆渊离开后,李允琛对着棋局上的四劫循环陷入沉思。

    “打劫?还是消劫?她到底会怎么选择呢?”

    李允琛按照陆渊的建议,对黑棋做了退让,果然黑白握手言和。

    在孟遇安留手的前提下,自己只是勉强与之打了个平手,如果她不留手呢?

    这个时候就需要外力介入了。

    佯攻益州李允瑛,以调兵防患北燕为由,引孟遇安的军队入荆州,或招降、或擒杀,在自己的地盘上总归更有把握些。

    要是北燕胆敢再次趁乱进犯,还可以让孟遇安去打头阵抵挡来犯外敌,眼看着鹬蚌相争,说不定还能借刀杀人,就更遂了李允琛的愿。

    李允琛嘴角扬起弧度,由衷赞叹陆渊还是有些能耐的。

    陆渊和李存德是表兄弟,也就是李允琛的表叔。对于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表叔,李允琛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的,信任程度还比不上李存德。

    陆渊本人倒是一直恪尽职守,也无甚等夷之心,可先有他的亲弟弟陆澄起兵造反,后有他的亲女儿陆幼薇投靠孟遇安。

    这也导致李允琛早就对陆家起了厌憎,甚至想彻底铲除。

    不过陆澄之乱虽然害得南廷元气大伤,但客观上确实也让陆家从此没落,“陆与李,共天下”的歌谣自此销声匿迹,陆家在实力上已经不如从前那般需要忌惮。

    李允琛没那么了解陆渊,可也很清楚他一定是不甘心的,不然也就不会在自己面前说些贺令昌的闲言碎语。

    “亲兄弟、亲侄子都能划清界限,何况区区一个妻侄?”

    对陆渊诋毁晚辈的行为,李允琛并不感到意外。

    陆渊走之前跪在地上,又是“先帝托孤”,又是“忠于大祁”,说的话冠冕堂皇,但李允琛并未完全买账。

    在李允琛看来,陆渊只是为了自身的地位和家族的荣耀,才会表现出忠心耿耿的样子;一旦有一天朝廷大势已去,陆渊就会阵前倒戈,就像二十年前择主一样,另投他营。

    但换个角度来看,李允琛也知道,陆渊是现在为数不多还算忠心于他的朝臣——至少在北燕暗度陈仓取建业的时候,陆氏没有像崔阮谢一般叛逃。

    这点子忠心,真假参半,公私交杂,与贺令昌是没法比的。

    可李允琛也觉得,陆渊和陆家目前的利用价值,值得他花点心思为其挖上一个甜蜜的陷阱。

    如果真的把陆渊怠慢到心灰意冷,让他投靠了北燕或是孟遇安,那李允琛的算盘就打不灵了。

    李允琛想着想着,又开始自鸣得意起来:

    “丞相啊,既然你这么嫉妒自己的侄儿,朕又怎好舍得让你寒心下去呢?”

    这一边李允琛还在谋算着如何拉扯贺令昌与陆渊的关系,另一边陆渊也有自己的运筹布局。

    在陆渊看到四劫循环棋局的那一刻,他心中就诞生了一个想法。

    四劫循环,若无人主动消劫,便只能是和局。

    但天下征伐之事不是弈棋,没有永恒的和局,平衡迟早会被打破。

    关键问题在于,谁走出消劫的这一步?执棋者又能否利用别人之手来消自己的劫?

    陆渊给李允琛提出的“攻西交东、诱北攻东、东北相残”的计策,并不是全心全意为了李允琛考虑。

    他只是想做一个破局消劫的人。

    只有在动荡中,才会有起起伏伏的机会,正如二十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南渡一样。

    有人得道成仙,有人堕入地狱,皆始于破局消劫。

    做了不一定会成功,但什么都不做就一定不会成功,甚至会一路沉沦到底。

    “攻西交东、诱北攻东、东北相残”的计策没有李允琛想得那么完美,它的漏洞其实有很多。

    如果北燕不上当、不入局怎么办?如果孟遇安假途灭虢怎么办?如果孟贺真的沆瀣一气怎么办?如果李允瑛也做了自己的局怎么办?

    但陆渊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自己和陆家。

    若李允琛胜,则陆家就还是大祁第一世家,永享太牢;

    若孟遇安胜,则陆家至少也是个从龙之功,得以保全。

    为了让这份“从龙之功”显得更加真实,陆渊特意似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给陆幼薇写去了一封家书。

    在这封家书里,陆渊把庐江顾氏写信告状的事一字不漏地转述了回去,借此表达了自己对陆幼薇和孟遇安让利济民的赞赏与支持。

    看着陆渊这样通情达理,不要说孟遇安,就连陆幼薇都觉得不可思议:

    “父亲虽说有士大夫的情怀,但毕竟是丹阳陆氏的家主,怎么会毫无挂碍就弃了自己的利益、站在百姓的立场考虑呢?”

    陆幼薇与孟遇安两相无猜,看完就把家书转手递给了她。

    孟遇安拿着家书,里里外外翻看了许多遍,分析着字里行间的弦外之音。

    “幼薇,我倒觉得,丞相这封信有一丝惶恐在里面。”孟遇安阅览了很久才说道。

    “惶恐?”陆幼薇没想到孟遇安会得出这么个结论。

    孟遇安气定神闲:“他似乎在徘徊,在彷徨,在试图判断荆扬之争的胜者。”

    说完,孟遇安轻轻笑了起来,把信递还给陆幼薇,纡徐道:

    “但上位者的胜败又有什么意思,我只看得到一个一个鲜活具体的人。”

    陆幼薇接过信收了起来,温婉笑道:“说到鲜活具体的人,那位春桃姑娘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孟遇安喜上眉梢。

    陆幼薇当即着人把春桃带来,孟遇安看着她现在的样子,比刚见到她时大有不同了,脸上多了血色,连人也丰润了。

    春桃在骠骑将军府休养的这段时间里,陆幼薇也把孟遇安这几年的经历有一搭没一搭告诉了她。

    得知孟遇安此刻地位的春桃,变得敬畏了起来,见到孟遇安就想屈膝跪下去,被孟遇安扶住了:

    “咱们这府里没有见人下跪的规矩,以后千万别这样了。我就算不是你的阿圆小妹妹了,最多也只是个‘大家长’,保护着你们罢了。不用这么怕我。”

    “谢谢将军救命之恩。”春桃站稳后,微微福了一礼。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孟遇安问道

    春桃含泪道:“将军如此厚待我,我愿一生追随侍奉将军,还请您不要嫌弃我。”

    “那我就给你找件事做吧,”孟遇安温声道,又对陆幼薇说,“听竹去了女学堂教书,平时不大得空,也没个人帮衬着你。春桃是个极聪慧能干的人,就让她给你打打下手,一起在府里主事吧。”

    “求之不得。”陆幼薇笑道。

    自此,春桃留在了骠骑将军府,帮着陆幼薇打理家事,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