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牵过手？”

    “牵……牵过。”

    “在什么时候？”

    “在晚上，没人的时候。”

    “还有呢？”

    “没……没有了。”

    “啵过嘴没有？”

    “没——还没有。”

    “真没有，假没有？”

    “这个……，真没有！”

    “你们俩单独逛过街吗？”

    “没有呢，逛街，下城，都是同你妈，还有一个她的朋友。”问到这个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都是你出钱吗？”

    “那，那是当然。肯定是我呀，男人嘛。”

    “你过来！”

    他停下了脚步，等她上来。她凑在他的耳边，用弯曲的手掌遮着，对他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他听了，全身都冷了。僵在那里，好像从头开始石化，直到脚跟。

    “不可能。”足足有三分钟后，他说道，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呵呵，不要这么武断。凭姐的经验——”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瞟了他一眼，“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你好呀，不然，你走着瞧。”

    “好的，谢谢姐的好意。现在，我该怎么办？”

    “现在呀，赶紧追上去呀，怎么办，不然，她们俩还以为我们俩在后面搞名堂呢。”她嫣然一笑之后，又恢复了她的冷若冰霜。

    快到山顶的地方有一座庙。他赶上去时，他们正在那旁边休息。这趟赶，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他真怕阿姨说他在后面跟她大女儿搞名堂呢。

    果然，她责问他怎么这么慢，还气喘吁吁了。

    “她姐叫我拍照呢，拍完我就小跑上山了。”

    “这丫头从小就臭美，要拍也是大家一起拍嘛。”她喝了一口水，说道，“快去拜拜财神，祈福以后发大财！”

    他走进小庙，里边香火稀少，神物也是东倒西歪。他想，活该啊，这么高的山，有多少人愿意爬上来呀，你看，城里面的古寺，哪天不是香火缭绕，摩肩接踵？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你这个山虽然不算高，但也不矮呀，放几个木头或瓷器塑的偶像，就想当作神仙？我才不拜呢。

    他走出小庙，看见旁边有一个凹进去的石崖，有很多木棍枝条撑着上面的石壁，他又笑了：

    “靠这几扎木棍树枝就能支起上面的石山，这算是什么信仰啊？祝福我们的腰直身壮？还是祈祷我们能扛起山大的责任？可笑！”

    但旁边的一个倾倒了45度的观音送子的神像引起了他的注意。白色瓷器上沾满了鸟屎，观音手上扬起的柳枝也折断了，她怀抱的孩子被几片树叶沾住，只露出脚趾丫。

    “观音娘娘竟然比财神寂寞？这什么世道啊，虽然风餐露宿，其实，你更能吸收日月精华，增加仙气神力。我不拜你，谁拜你？”他单膝下跪，拜了三拜，心中默念：

    “观音娘娘啊，我先不要你送子，我只要你送我一个能生孩子的女子就行了，最好是马上，不然就今年，实在忙的话，明年，后年都行，千万不要让我三十岁还讨不到老婆啊。生孩子的事儿，凭我的精力，那是分分钟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啦。”

    “哈哈哈，哈哈哈……”观音娘娘发出一阵苦笑，他一拍大腿：玩了，观音都没办法了，这不白跪了？

    原来是乌拉从后面走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而笑了三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苦笑，还是自己心目中的苦笑。

    “怎么？想当爸爸了？”她的笑的确不是很轻松的样子，似乎是强作玩笑，其实是内心有曲折，有不安，有无奈，而他真的感受到了。

    他的眼圈顿时忍不住红了。他不忍让她看到，扭过头去，看着山顶的喜鹊，在枝头乱窜，忽然说道：

    “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

    “管它什么鸟？除了会屙鸟屎到观音头上，它们一文不值。走，陪妈妈去。”

    这时的他的心，忽然郁结着一股不平的气，他知道，坏了，这是她姐姐那句话引起的，也是刚才她的那句不知是正是反的话引起的。但他有一种预感，这股气不能被她们发现，否则，又是要从谷底开始爬起，从零开始，艰难地爬起。

    “拉，我们坐一下，好不好？”阿姨在庙的西头，她们在庙的东头，正好被庙挡住，也算是一处幽静的所在吧，他也想借此压压心中的那股气。

    “不啊，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外甥和侄子已经向上爬去了，你得赶紧跟着，不要摔了。”

    “有道理。你先陪着你妈，我追上去，壁立千仞，摔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他抓住这个机会，小跑着追孩子去了。

    说实话，他是最喜欢孩子的，在七八年前，他就教了三年的小学，虽然生活艰辛，内心痛苦，但对孩子，他是真心地喜欢，并为自己因个人的不幸而对他们的不够用心感到深深的歉疚和忏悔。

    他们两个生龙活虎，不怕生，不拘束，又斜又滑的石头都能推着上，再牵着上，不需要他的帮忙，别看路平时推推搡搡，到路陡时，彼此的抱团上爬令此时的他心存感动，那股气也消了不少。

    山顶上的石块嶙峋乱立，四周悬崖峭壁，稍有不慎，即会酿成万古悲剧，他忽然感到后怕，上来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危险之处，现在注意还来得及，否则，一失足，他们的爸爸还不把自己揍死？

    在给他们拍了不少照片之后，她们终于爬上来了。他正遗憾没有在最险要处搭上一只手，拉一拉，或者推一把她和她的姐姐，想要在下山时补偿一下时，孩子又急着要下山了，他只好把相机给乌拉，由她给她们照相，又急匆匆地往山下赶了。

    等到他们一起上渡船时，大家已经有点饥肠辘辘了，虽然零食也吃了不少。

    “最后一张胶卷，留给谁呢？”他指着抓在手上的相机，问阿姨。

    “到家里拍一张吧？大家留个影。”阿姨说道。

    “不要，这样的烂房子，有什么拍？要拍就拍风景。”姐姐不乐意。

    “风景已经拍了不少了，就拍一张家吧。”乌拉也赞成她妈的意见。

    “山上的风景是拍了不少，但船上的风景只拍了一张，还是合照。不如，就给我一个人拍一张吧。”姐姐坚持要拍这最后的一张，她们都拗不过她，毕竟，等下还要吃她家的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