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宇灿“被找到”的消息，第二天就从医院一路轰动到了社会头条。

    转眼东陆大学医学院和附属医院就被各类媒体包围了，各种“医学奇迹”title占据各个平台和媒体的版面，一时间仿佛所有人都成了“灰区科学家”，对植物人、闭锁综合征和意识障碍等话题侃侃而谈。

    而且在不经意间，全国各地好像突然涌现出了不少意识障碍患者，他们或是主动咨询，或是被媒体找到了采访，或是干脆直接找到医院，要求医生为他们做“意识障碍诊断”。

    有些地方甚至还出现了医患矛盾，一些患者家属指责医生不为他们介绍这个“路子”，让他们平白和家人“失去联系许多年”。

    医生也很委屈，灰区科学发展了很多年，可是意识障碍诊断真正在国内起步也才这么两年，还是狄旭辉带领团队发起的，目前在国内还在临床实验阶段，并没有大规模普及。不像国外以鲍勃为首的团队已经将这个诊断商业化，做一套就是几万欧元，还要排队，国内医生吃撑了才会跟家属介绍这个。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打电话咨询东陆附属医院，问那儿的医生能不能为自己的家人做一次诊断。

    东陆医院的人都麻了，还有医学院的。

    首先这个诊断就不属于他们的领域，要问也该问首都师范的狄旭辉团队，可狄旭辉团队在这个项目伊始就已经做了不少次宣传，都没多少水花，这次却因为鲍勃的到来和钱宇灿的“被找到”而被周知，“功劳”还全落在了只提供了场地和病人的东陆附属医院头上，捎带的还有东陆大学，没几个人注意到其中首都师范的关键性。

    其次就是这个诊断就算跟狄旭辉团队谈妥了，他们也不能做。还是那句话，这个诊断现在还处于临床试验阶段，距离正式投入市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短时间是无法服务到那些病人的，这意味着还有很多人的希望会在当下破灭，然后再苦熬很多年。

    然而这却依然让鲍勃和狄旭辉很兴奋，兴奋异常。

    因为他们在研究过程中遇到的一个关键问题，就是病源。这涉及很多原因，比如信息不对称，或者病人综合情况不允许。鲍勃身在国外，在研究初期，一度要过很久才能联系到一个病人，还要千里迢迢赶过去。狄旭辉人在国内，在病源这一块条件好很多，可是就像现在很多病人家属抱怨的那样，很多医生最关注的还是维持住病人的生命体征，只要家属不说，他们也不会刻意去提醒家属检查病人还有没有意识。

    这更多涉及一些人文关怀和到的伦理问题，医生考虑不过来。

    而很多家属，即使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可是因为对现代科学不了解，也不会略过病人的身体情况，而去追问这类“多此一举”的问题。毕竟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病人快点好起来。

    可是现在，在媒体的渲染下，钱宇灿“被找到”这件事的意义被无限放大了，很多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那些躺在床上看似不能动弹的，植物一样的病人，可能是有感觉的。他们的亲人，或许一直就在他们身边。

    当照顾一个植物人的生活成为了千篇一律的日常，精神上的进展开始变得尤为重要。一时间，东陆附属医院的各个渠道的电话被打爆，东陆大学医学院的邮箱被各种病人信息塞满，在东陆委托官方媒体澄清了一次后，除了首都师范的医学院开始“接单”，东陆医院和医学院的情况并没有太大变化。

    连韩再暖所在的行政部邮箱都接到好几个病急乱投医的邮件，询问有没有办法联系学院的教授给做一次评估。

    刚看到邮件的时候她虎躯一震，差点以为自己又要成为风暴中心了。可是她找屈乔那儿询问了以后，确认了各方相关人员都没有把她“供出去”，这才放心。得知此事的狄旭辉还转发了鲍勃的调侃：虽然真爱的呼唤会让新闻更有爆炸性，但是上帝保佑，你的男友专业技术真的很好，我可不想有一天被端上餐桌。

    甚至还配了张电影《沉默的羔羊》里汉尼拔开颅取脑花的图片，遭到生命威胁的意思是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转达调侃只是顺带，狄旭辉主要要告知的是，鲍勃决定多留一段时间，亲自为钱宇灿做完一整套诊断。如果情况允许，甚至可能接下这个病人。

    援军已到达！

    看到这个消息，韩再暖脑子里冒出的居然是这么句话，她激动的握紧了小拳拳。虽然鲍勃和狄旭辉貌似也无法解决她魂穿的问题，但是与他们的交谈让她觉得自己离解决问题更近了一大步，而且就上一次他俩讳莫如深的态度看，他们还藏有大招！说不定就是她的救命丹药！

    谢谢你教授韩！你是会摇人的！

    韩再暖于是愈发上心，把几个邮件转发给医学院公布的公开邮箱后，还特地给屈乔说了一声，以示重视。

    那个公开邮箱是专门用来接收意识障碍相关病源的信息的，由屈乔、黄页平的得意门生小沈以及狄旭辉的助理轮流审核，据说现在随着传播越来越广，“业务”也越来越繁忙，鲍勃此次交流的活动额度完全超标，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和狄旭辉评估起有没有值得研究的病人了。

    转发了邮件后，韩再暖心思又活络起来，忍不住想自己还没有什么能做的，这一想，就想到了来金丽，那个在网红韩的世界被找到的植物人。

    她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状况吗？

    他们就住在市郊，会得到消息吗？

    许建章会希望来金丽去做意识障碍诊断吗？

    韩再暖还记得网红韩的世界来金丽是在哪个医院做常规体检，她固然可以去打听，但是这样的行为似乎有点自以为是。她以什么身份去找他们呢，她怎么知道自己的行为不会反而为他们带去负担呢？

    算了，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她把来金丽的情况单独和屈乔说了一下，也简单说了下自己的顾虑，屈乔自然明白，只说会关注，但不会主动出击。

    韩再暖心满意足，继续工作。审计组已经提交了审计报告，估计这两天就要撤了，院里自然是不能大操大办什么饯行宴的，所以就准备在学校食堂的教师餐厅订了个包厢，对他们这阵子的辛苦做点表示。

    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韩再暖的身上，如何清廉又高规格的体现院里的诚意是一件技术活，菜不能太普通，但又不能太豪华，还得有点当地和学校的特色，而且必须好吃，能满足审计组绝大多数人的口味，这真的还不如那些正经办宴的简单，龙虾鲍鱼咔咔一顿上，好不好吃都不掉份。

    不过这件事韩再暖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她还不忘带带两个小的，拟好了菜单后分别发了一份给姜舒华和冯院审核，还没等审核意见下来，就自信满满的给楼静雨和钟锋看，大概说了一下选菜思路，还没说完，审核结果已经出来，姜舒华是一个简单的“oK，发冯院”，而冯院则是：“很不错，简历准备一下。”

    韩再暖小心脏狂跳，大老板带她跳槽，她竟然有种地下党接头的感觉！

    她立刻回了个“oK”，打开文档，茫然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写简历。只能去搜索各种攻略心得，挑模板，颇有些手忙脚乱。

    正研究着怎么写简历，屈乔的电话突然来了，韩再暖做贼心虚，差点以为他发现了自己要跳槽，而且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便强自镇定的接起了电话：“喂？”

    “再再，跟你说一件事。”

    “……你不要吓我。”屈乔平时够吓人了，再用现在这么低沉严肃的语气说话，她刚平稳的心跳骤然加快。

    “来金丽。”

    “昂，怎么样？”

    “她，去世了。”

    “……啊？”

    “上周，她丈夫送她去市三医院做常规体检，约了一辆黑救护车，途中器械故障造成呼吸道感染，引发了心力衰竭，到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

    “你，上次说，在网红韩那没让他们夫妻上的，会不会就是那个黑救护车？”

    “……我有点乱，我先挂了。”韩再暖梦呓一般说完，放下手机，忽然感到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