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思的声音一出,两个小家伙立刻安静下来。
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球却在轻轻转动,仿佛在思考:刚刚那是爸爸的声音吗?
傅九思鼻头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对不起,宝宝,是爸爸没有保护好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们……”
这时,傅芷烟又开始哭。
小小的脸蛋皱成一团,五官挤在一起,每一次抽泣都带动着身体微微颤抖。
微弱而尖细的哭过,揪着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受到妹妹影响,傅翛然也开始哭。
护士重重叹口气,无奈道,“你看,就是这样,一个哭了,另一个立刻跟上。”
“一开始,是把两个小家伙分两个温箱放的。”
“分开放,是一停不停地哭啊,哭得眼看要上不来气。”
“后来温医生说把兄妹俩放一起,倒是有点作用,但是不大。”
傅九思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拍着两个娇弱的宝宝,心急如焚地安抚。
可是他的声音不奏效了。
护士急得来回踱步,“听说宝妈醒了,要不先把宝宝送到妈妈那里去?”
傅九思眼睫微颤,“麻烦你去找我助理,把我手机拿过来。”
护士也不知道他要干嘛,秉承家属至上的原则,她听话照做。
拿到手机,她装进灭菌自封袋,交给傅九思。
傅九思打开手机,翻出一个音频,点开。
熟悉而温暖的心跳节奏响起,两个宝宝像是被按下暂停键。
小小的嘴巴还张着,但是哭声已经停了。
“这是宝妈的心跳吧?”护士长长松一口气,赞许地竖起大拇指,“这一招果然妙啊!”
傅九思强撑疲惫的身躯站在温箱旁,安抚着两个宝宝。
等宝宝彻底平复下来,他捏着棉棒轻轻拭去宝宝眼角的泪。
接着,从护士手里接过奶瓶给宝宝喂奶。
喂饱了,他也不舍得走,两手撑着放温箱的桌子,静静地看着宝贝女儿和儿子。
因为不足月,这两个小家伙皮肤薄如蝉翼,娇嫩且透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破。
粉嫩色泽中透着淡淡的青紫,血管清晰可见,如细密的丝线般交织。
因为早产,两个宝宝皮肤表面缺乏足够的脂肪层,所以不够光滑,有些皱巴巴的。
小小的胳膊只有他的拇指那么粗,还不能自如地活动,只是偶尔无意识地抽动一下,仿佛在努力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
小小的手指纤细而柔软,宛如娇嫩的花蕊。
两个宝宝吃饱了,听着妈妈的心跳声,无意识地抱在一起,相互依偎着入睡。
小小的两只蜷缩在一起,散发着让人心疼的柔弱。
傅九思好想抱抱两个小家伙,可又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到宝宝。
“傅先生,要不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护士提醒道。
“也对,我得去看看宝宝妈妈,”傅九思给宝宝拍一段视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走出NIcU,吴谦迎上来搀扶着他,“傅总,我带您去包扎伤口。”
傅九思低头看掌心,橡胶手套的内里已经被他的血染红了。
“先上去看看宝宝妈妈。”他加快脚步朝着电梯走去,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她。
按规定,他是可以进到IcU病房中探视五分钟的。
可到了病房门口,他却只敢趴在门口,透过玻璃远远地看着她。
“傅总,您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吧,您这个样子会吓到夫人的。”
傅九思默了默,转身。
刚走两步,哐当摔倒在地。
他发烧了。
淋了一夜的雨,风寒来势凶猛,直接烧到39.7°。
吴谦想扛起他,竟没扛动,有一种浑身没劲的无力感。
他摸了摸自己额头,喃喃道,“好像也有点烧。”
只好借来轮椅,在一名男护士的协助下,把傅九思“运到”病房里。
亲眼看着护士给傅九思包扎好伤口,挂上吊瓶,他让护士也给自己挂上。
转眼到了第二天下午。
傅九思猛地睁开双眼,呼吸急促而紊乱,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就连头发也跟着微微颤动。
守在病床边的吴谦被他吓一跳,“怎么了,傅总?”
“做噩梦了?”吴谦抽了纸巾给他擦拭额头的冷汗。
傅九思扒拉开他,一轱辘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跑。
“夫人醒了!”吴谦追上去抱住他,“傅总,夫人和宝宝们都安然无恙。”
傅九思闭上眼睛,长长地松一口气。
“我去看看她们。”
“我陪您一起,”吴谦拿了外套和鞋子过来,“您发烧了,昏睡了一天一夜。”
“温医生一直在IcU守着夫人,寸步未离,夫人的状况已经在好转了。”
“两个宝宝一直听着夫人的心跳声,没再哭闹过,吃得多睡得香,状况很好。”
傅九思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吴谦……”
吴谦抬头看着他,只见他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样子。
纠结半天,他终于开口,“谢谢你啊。”
吴谦不由得嘴角微抽,有些尴尬,“傅总,您突然这么说,怪矫情的。”
傅九思收起眼神中的感激,“你这是在点我,这么多年,从来没对你说过谢谢吗?”
吴谦笑了,“不敢不敢,咱们之间,也没必要说这个。”
傅九思先到IcU远远地看一眼花柒,接着去NIcU陪两个宝宝。
给宝宝喂完奶,又回到IcU。
他也不进去,就趴在玻璃上看着。
楚黎和小o也在医院,这两人就跟值班巡视似的,每隔半小时来一趟。
而且两人还是分开巡视,楚黎走了,小o过会又来。
在他俩分别来到第三趟的时候,傅九思蹙着眉头问,“是谁住院了?”
“啊?”小o抠着额角尴尬道,“这么明显吗?”
傅九思揪住他的耳朵,“快说。”
“嗷呦呦…疼疼疼……”小o躬着身子躲开。
“是我爸,这么多年一直在国外生活,突然回来有点水土不服,各种毛病都出来了。”
傅九思扶着墙站起身,对他招招手。
小o赶紧过来搀扶着他,“您腿脚不方便,就不用去看他了,挂两天吊瓶就好了。”
傅九思掐住他的脖子,“还有谁在住院?”
小o抿了抿唇,“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温老爷子和师爷都住院了,不过您别担心哦,问题不大。”
“两位老爷子岁数大了,一身的老年病,听说我师父难产大出血,急火攻心就病倒了。”
“现在已经很好了,都能笑呵呵聊天了。”
傅九思摸摸他的头,“带我去看看他们。”
“您稍等,”小o去护士站借一把轮椅,推着他下楼。
到了心内科病房门口,傅九思抓着轮椅扶手站起身。
小o很有眼力见儿地搀扶着他,伸手开门。
“不用,”他压下小o伸出的手,“让老爷子看到这一身的伤,徒增烦忧。”
“我就站在门口看看。”
确认两位老爷子状态还不错,他又吩咐小o带他去大师兄的病房。
看完大师兄,又去NIcU转一圈,回到IcU,趴在病房门上眼巴巴望着花柒。
小o劝他回去休息,他充耳不闻。
夜里也不回病房休息,就在花柒病房外面的走廊打地铺。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
花柒恢复得不错,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一家人喜气洋洋地聚在病房里,有说有笑。
傅九思却不敢进踏进病房,只能躲在门口看着病房里的热闹。
出事那天,她眼神里的恐惧还刻在他的脑海中。
她像躲瘟疫似的推开他,声音颤抖着喊,“别碰我!”
处心积虑藏起来的事实,就这么轻易地以那么平淡又残酷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
本以为可以瞒着她一辈子……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