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阴魂与焚火二人合力以自身道体异力为林水柔烧制的假身陶俑,虽说栩栩如生,却因缺少了九极之气来衍化生机,只是死物一具,徒有形态,毫无生气,更妄谈用来给林水柔用作附身还魂之用。
阴魂瞧得其中关窍,思索片刻,道:“如今假身陶俑虽制成,然其中缺少九极道气,并非是可以与林小姐作附身之用。还须得我们兄弟凭自身道体异力在这假身陶俑之上烙下符印神诀,将九极之气引入其内,方能肉骨生肌,真正有所功用。”顿了顿,又道:“小九,你是中极位阴阳万象道体,为万象根本,不如你先开始吧。”
万象应声,手化神诀,掌括阴阳,登时阴阳二气陡生四起,衍化无上道威神性。“六哥,我将自己的阴阳符印落在这陶俑的左胸上作心脏之用,可是无碍?”万象仔细瞧了瞧这陶俑身躯,道。
“无碍,正须弟弟如此一手。”阴魂颔首。
既得阴魂首肯,万象双手登时万化,掌中阴阳诉天地清明,簌簌神气演乾坤正理。
他伸手化剑,往陶俑一指,登时有五彩霞光漫天,大道轮音阵阵,四周阴阳二气化作双鱼符印,印在陶俑胸口。霎时,一道异光闪过,陶俑肉生肤长,不出片刻,已是与常人无异。
阴魂见万象阴阳符印已成,陶俑已转肉身,向众兄弟一示意,登时道气盈天满,万里造神话。
几人双手化生机,将自身道力神气衍化成数个符印,落在万象的阴阳符篆周围。只见一幅阴阳万象神图,阴阳化双鱼,八卦夺天机,丝丝生机源源不断,那一具假身便有了呼吸,脸颊也生了血色。
终于假身功成,众人皆叹一口气。倏忽一旁请冥问鬼阵中一道神光烁烁,一道幽幽魂光落入那假身之内,请冥问鬼阵应时而毁,而那假身一具,也化作了林水柔的面目。
只是毕竟请冥问鬼阵中只有林水柔的二魂七魄,余下一魂仍在化阴尺中,到底无法醒转。所幸有阴魂在场,当下说道:“大哥哥不必着急。老八,你且将化阴尺放在林小姐天灵,我稍后用招魂幡稍稍引动,应该就成。只是还要劳烦小九你帮我护持。”
布置妥当,看千幻重新取了化阴尺出来,安置在林水柔天灵。阴魂现了招魂幡,在手里一摇,一股阴风转动,打在化阴尺上。万象眼尖,瞧准时机,伸手一指,顿时有九朵金莲,护住了阴魂,不用担心运用化阴尸时为其中阴煞之气所伤。
阴魂得了万象助力,再将招魂幡一摇,口中念动招魂咒语:
“阴有鬼律,阳有人道。
既有寿数,本该还阳。
前尘乱劫,一笔勾销。
回转根本,再续前缘。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也是那化阴尺上,魔性太难突破。如此祝祷念了数遍,方才有了感应。那化阴尺上,一道灵光,不停抖动。终于在阴魂不断催持之下,终于一跃,进了林水柔的灵台。林水柔魂魄齐聚,终于吐了一口浊气,醒转过来。
只说如今林水柔到底是依托了假身还魂,虽然还有曾经痕迹,容貌到底有所改变:只看她相貌虽不出众,不似皇甫青藤与孟仙儿一般出尘高洁,不近人间烟火;亦无恍若谪仙一般翩翩之姿,不可稍稍亵渎,却也是如昙花之于群芳之间的独特:柳眉凤眼间似暗藏几分波光,却又含了一丝英气,于她一张素面之上如同点睛之笔;朱唇匿于琼鼻之下更显可爱娇气。美中不足便是右眼之下一颗泪痣,倒是叫那人平添了几分悲苦憔悴;青丝覆肩,流光覆盖流淌于其上,亦是可人。
百草见得林水柔醒转过来,已是抑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将林水柔拥入自己怀中:“好柔儿,好柔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愿将你命数修改,却不想将你置于如此险境……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公子,水柔明白,一切公子所为都是可怜我命数之故,水柔不敢忘恩。我遭劫后,二魂七魄浑浑噩噩,四处飘荡,幸而有公子当年作为,使我命不该绝,才有九魂都纠察司中阴将,遍寻九洲,将我二魂七魄补全,收在纠察司枉死院等候还阳。在如今公子既来救我出劫难,妾身有如何会怪你呢。”林水柔亦无动作,只是静静倚于百草肩头,轻声回答。
百草又得红颜在侧,喜不自胜,又有些怅然若失,觉得林水柔对他似乎过于规矩了些,又说道:“柔儿,你当真不怪我吗?”
林水柔道:“才到枉死院的时候,是怨过公子的。可是枉死院里有照世明镜,能看清因缘,占查业报。我蒙枉死院院隶指引,从照世明镜中看的清楚,不论公子是否为我改命,这一劫都是我命中注定,避无可避。反而公子当年施为,与我共担了连累家人的业。若不是当年公子受了天罚,如今我便是死了,也没有再世为人的机会了。”
众人在一旁听见他们说话,也都暗暗感慨林水柔苦命。只是因果承负,即便是老爷子那样的天境神人也多少避忌,他们这些小辈自是更加看不清,便只更加唏嘘起来。
到底百草和林水柔才又重逢,他们也不好总在一旁的。天罚一个眼神给众人,将众人都带了出去,只留下二人在洞天之中叙话。
到了正堂,万象未言一句。千幻奇怪,便问。万象答曰:“林小姐这遭逢大劫又死而复生,即便有纠察司的照世明镜看透当中因果,如今反应未免也太淡了一点。”
千幻轻笑,轻拍万象的肩膀,不做言语。万象看在眼中不明所以,忙问道:“哥哥,究竟何以为笑?”
“你啊,该说你是真的得了祖父真传吗?你是去过怨幽阴世界的,难道忘了梦九天世界一日是怨幽阴世界十年吗?即便枉死院中大概会快些,你自己粗略算算林小姐也受了多少年煎熬了?她又同大哥哥学过些法门,算得上半个修行人,若是她真的在枉死院里解释了怨气,一路养心养气下来,如今这通身气度难道还奇怪吗?”千幻反问道。
万象细想,确是此理,便不再多言。万象先前是被磐石吵醒,本在睡梦之中,经此间一切,一时之间又是困意翻涌,扯了扯千幻的衣袖,道:“哥哥,你替我与诸位哥哥说一声,困了。”
说罢便不再理睬众人,独自往房间走去。万象前脚才迈出去,千幻便从后将万象打横抱了起来:“有大哥哥的三日散,其他哥哥们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自是不用与他们说去了。”
万象一惊,叫道:“哥哥,快放我下来!”
“为何?”千幻嘴角一咧,笑问道:“你从小都粘着我陪你,今儿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害羞了?”
“好哥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赖了。我如今发身长大,若是真的一直粘着你,难道不会被笑话吗?”许是从小被千幻这样抱惯了,在千幻臂弯里也是平稳如同卧在床上。万象睡眼惺忪,一只手钩在千幻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揉着眼睛,声音也瞬间变的慵懒无比。到底是从小亲近的情分,嘴上找着借口,实际他自己已经快在千幻肩上睡了过去。
千幻也不理睬万象所言,把头凑到万象身上嗅了嗅,又揶揄道:“小东西,你这两天大概真的累了,好像有点味道了。”顿了顿,“不如先沐浴更衣了再睡吧。”
“哥哥,到了咱们这个道行,早已身脱凡尘,寒暑不侵,哪里来的什么味道,分明有心笑话我罢了。”万象心里羞躁,将脸往千幻胸口一埋,不再说话。
却说万象实在是疲倦,也终于是懒得再和千幻斗嘴,便由着千幻打趣自己。自己则似小猫似的卧在千幻怀里,并不作声,等待着被千幻抱进房间。
进了房间,万象勉强扭头看了一眼,见得不知何时多了一处汤泉,正是千幻去后院洞天之前托老柳树所化的另一处洞天:清泉潺潺恍流光,异香飘飘若落英。
“果然柳老丈过了天劫,法力也今非昔比了。这汤泉分明便是从别处用大法力挪移进这洞天里面来的。”万象卧在千幻怀里,嘀咕道。
“你还有心力去嘀咕柳老丈的道行,不累吗?”千幻碎碎念道。
他将万象置于汤泉旁,自己将屋内桌上香茗倒了两杯出来,端了一杯给万象,道:“喏,乖,把这个喝了,哥哥特意让树爷爷泡了与你的驻神茶。你昨日夜里动用判阴索的时候险些伤到根基,之后我与大哥助你拔出化阴尺的时候觉得你灵台不稳,纵使你今日已经沉眠修养过,只怕是仍不够你恢复。这驻神茶是哥哥先前儿从大哥那里讨来的方子,修养灵台,补益神魂是最好的。配上哥哥拜托树爷爷从太阳支脉那边挪来的汤泉调养身上的气血,也能助你稳固银花修为。”
言罢,看着万象手上端着茶盏,脸上却是昏昏沉沉的样子,不觉倒是觉得好笑。他扶着万象把手中的茶饮了下去,又帮他将衣裳褪了,抱着他进了汤中。
万象本就是昏沉困倦,在千幻怀里已近睡着,下了汤泉之中,奈何水温太热,烫的万象一个激灵,嘀咕了一声,使劲往千幻怀里一钻:“烫。”
千幻一听,心中莫名一紧,臂上一提劲,将万象抬离水面,自己则坐在汤泉旁边,一只手将万象扣在怀里,另一只手慢慢将汤泉浇于万象身上,好叫他习惯汤泉水温。如此一会儿,等万象的身子终于放松了来,才轻轻将其放入池中,自己也滑进池里,右臂揽着万象,不叫他滑落池水之中。
万象先前疲累,此时已经睡的似个小猫。千幻看着臂弯里的万象,突然笑了一笑,想来自从万象蜕去了孩身,自己还不曾好好端详过这个小家伙。伸手擦了擦万象额头上的汗珠,轻声道:“就算是蜕了童身,发身长大了,难道就不是我的小九了吗?”
说罢,又替万象捋了捋发丝,手上揽的又使劲了些,将万象紧紧搂住,突然往上一凑,在万象头顶狠狠的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