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微在无人的街道漫步,黑暗如影随形,他是有些害怕,但同时又漫无目的,跑那么快干什么呢?都不知道要去哪。
大红色的对联和灯笼挂满家家户户,就连路边的树都被装饰上了红条,可原本该是很喜庆的氛围在无人的黑夜里竟变得诡异起来,看得明微瘆得慌。
他壮着胆子往那座山湖公园去了,明微的记忆中公园总是有些灯光,哪怕他很少在夜晚前来,也知道这里算是年轻情侣的约会圣地,平日都有不少人来往,更何况今天除夕。
但此处似乎并不算一个看烟花的好地方,公园被山峰围绕,视野被遮挡,明微甚至不敢走上那蜿蜒的水上栈道,但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大声喊道:“喂!有人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潺潺流水声,他确信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又喊了一声:“陈璃画!”
其实印象里他极少像这样喊出她的名字,但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似乎没什么好顾忌的。
确认对方不在此处后只好离开,然后明微去了学校,其中一栋教学楼是有天台的,虽然在城中不算多高的建筑,但是个看烟花的好地方,可惜依旧没能找到陈璃画的身影,班级、画室、操场他都走了一遭,突然有一种自己正走在回忆里的感觉。
会在哪呢?
他再次意识到自己对陈璃画真是知之甚少啊,相处了那么久还不了解,多少说不过去,亏他还自诩暗恋,连除夕看烟花会去哪都猜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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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可非四人冷静过后的决定还是冒险,因为无论怎么冷静,只剩空间传送魔法这一种离开的方法,似乎只能祈祷自己命不该绝了。
吴可非用手指在面前的空气中画咒,光线顺着指尖流转,这是喻朝汐的神谕在配合他,只有这样才能在空间中留下印记,同时反射进入所有镜面。
格洛丽亚看得出来这些深奥晦涩的咒文都是拉丁文,跟吴可非先前所使用的魔法应该同源,虽然现在不是思考威尔士科林费尔命案的时候,但格洛丽亚难免觉得对方的嫌疑又大了几分。
吴可非念诵咒语,霎那间仿佛古老的魔音自天地间诞生,浩浩汤汤蔓延开来,四人明明被困在镜面之中,恍惚间竟有一刻感觉自己置身荒原,眼前还有一行披挂着破烂布衣的僧侣朝圣般三叩九拜,只是他们兜帽下的面容形同枯槁,衣着未遮盖住的手臂,或者说本该是手臂的地方,竟然有干瘪的触手在蠕动。
它们用皲裂的唇齿低喃,却像在所有人身边耳语,天地间沙尘四溢,可怕的狂风将所有人卷入空中。
喻朝汐不知道是自己的大脑停滞了,还是真的只过了一瞬间,当她再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是失重的状态,可还不等她大惊失色,下一刻便一屁股摔地上。
她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凉气,疼痛让她清醒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似乎运气不错,没有距离地面太高,她在一个大房间里面,周围摆放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都落满了灰,应该是一个杂物间。
奇怪,她眼前有一面悬浮的镜子,大小与门相近,并且没有任何边框装饰,就这么孑然独立,而镜子后方是一片突兀的漆黑,好像就连光线都只能止步于此。
其实还有更诡异的,喻朝汐站在镜子面前,竟然没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镜面映照着房间内的一切,唯独少了她的存在。
什么意思?她已经死了?难道现在是灵魂状态吗?
她难以置信确认一遍自己并未使用神谕,很显然她没有蠢到这种地步,种种古怪的迹象让她本就不发达的大脑超负荷运转,几乎快要宕机了。
她将手伸向镜子,触感冰凉,且纹丝不动,像是一面墙。
“有人在吗?”喻朝汐试探性喊了一声,声音已经略微颤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期待有人回应,结果是静谧无声。
她慌张走向房门,转动把手,开门的一瞬间,她出现在了另外一间房间的镜子前,依旧没有她的身影,但镜子里有另外一个人,他的双肩宽厚,在一身西装的衬托下更是如此,从脖子可以看出这人肤色很黑。
喻朝汐差点吓出尖叫,连忙捂着嘴巴使用神谕,扭曲空间中的光线,让自己变得透明,她完全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男人西装笔挺,俯身在床头边上,似乎在拿什么东西。
喻朝汐静悄悄走到角落,同时注视着那个人,不知为何对方的背影让她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她应该不认识什么黑人才对。
想到这里喻朝汐猛然间瞪大了眼睛,不对,这个人是奥丁!
他一改往日颓废的模样,换上了正经的装束,差点认不出来。
奥丁手中拿着一副墨镜,走到镜子戴上,然后开始熟练地系领带,墨镜后方他用那颗蓝色的眼珠漠然地注视着自己的动作,没有露出一丝多余的神情,似乎在审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最后整装完毕,出了门去。
待到周围安静一阵,喻朝汐大口喘气的同时现出身影,她刚刚几乎不敢呼吸,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跟奥丁有关吗?但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完全不知情,吴可非说传送是随机的,难道只是巧合?
她走到窗边朝外看去,视野内的景象非常古怪,到处皆是虚无的黑暗,只有部分区域带有残缺的景物,甚至无法看清建筑的全貌,不过感觉像是一座庄园,也像是一座残缺的孤岛。
其实她刚刚使用神谕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空间中的光影不同以往。
下方的黑暗中有一辆轿车,轿车同样是残缺的,只有两个后视镜和车身上的半透明玻璃悬浮在那里,十分诡异。
喻朝汐突然皱着眉头回望了一眼房间中的镜子,她是能够操控光影的神谕者,自然对光线十分敏感,她察觉到窗外的景物似乎只有映射到房间的镜子中的部分才能够被她看到,除了下方那辆车,但车的本身就有镜子,或许正因如此也能被她看到。
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金字塔中他们被困在镜面,吴可非将他们传送离开,但她似乎依然停留在镜面的世界。
换句话说,她现在在镜子里。
头一次感觉自己推理的逻辑如此清晰,没想到得出的结论如此诡异,但对比之下,如果被传送到空中或者海里,现在显然不算最差的情况,至少还能活着,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会不会都被困在镜中世界。
同时似乎也有便利之处,她看向下方那辆轿车,倒要看看奥丁今天郑重其事的到底要做什么。
喻朝汐来到黑暗边缘走了进去,然后便出现在了车辆后方,她猜测如果镜外世界中如果有人注意,现在应该能从车身上的玻璃看到她,何况还是奥丁,所以谨慎一点选择使用神谕总不会出错。
她甚至可以直接坐到车里面,没有任何阻碍,简直比镜外世界还方便。
这时她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不出所料没有信号,要是卫星信号能覆盖到镜内空间那才奇怪,当然,镜子里面存在镜像空间这件事本身更值得奇怪。
在车上的视野要比房间中一面单独的镜子开阔得多,能够看到四面八方的景物,但目之所及最极限的距离跟在镜外世界差不多。
等了一会奥丁终于上了车,启动出发,然后是略显漫长的路程,途中他还停在了一家花店前,买了一束紫丁香。
喻朝汐本来觉得奥丁是去约会的,所以顿感索然无味,直到车辆最终行驶到了一处墓园,或许因为与国内文化不同,喻朝汐从未见过占地如此之广,建设得像是公园一样的公墓,这里树木林立、绿茵遍地,道路宽阔足够车辆往来,一路上看到不少人站在墓前缅怀逝者。
甚至还有游客,公墓也算景点吗?
她不知道的是,不少历史留名的人物都葬在这里,总之奥丁在其中一处停了下来,他神情严肃将那一束紫丁香放到墓碑前,然后伫立无言。
墓碑上全是法文,喻朝汐无法翻译,所以她并不清楚奥丁在缅怀谁,于是她拿出手机拍了下来。
同时她注意到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进这个场景,正是与奥丁同流合污的洛基。
“你怎么来了?”奥丁甚至没有转头。
“知道你在这里。”洛基说道,他也望着墓碑,“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多少年了?”
“八年。”奥丁不假思索。
“一切就像是昨天。”洛基感叹。
“所以我的愤怒没有丝毫减弱。”
“我能感受到,就当我在安慰你吧,至少那些人都已经付出了更加惨痛的代价。”洛基说道。
“远远不够。”奥丁几乎是咬着牙说这句话,“没有任何代价值得让我亲眼看着自己和妻子的名字刻在墓碑上,如果有,就是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