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新换了一盏灯,挺亮,感应度也好。
唐四夕一脚从楼梯摔下来磕到大门上咣当一声响时他才意识到这件事。
那薄薄的一扇铁门年久失修,撞的吱呀吱呀响。
在这里住三年,下个楼差点给他摔变形,真是活该。
哪儿摔的就哪儿躺会儿,唐四夕横在地上没动。
心里难受,浑身上下哪儿都难受。
“我特么的都说了些什么玩意儿...”
那话没必要说的那么难听,他本意也是坐下来好好谈谈,劝陆凛星放下好好生活。
不知不觉就情绪失控了。
叫陆凛星去卖的话纯是太特么混蛋了。
他是把这辈子的混蛋话都说了,搁以前他能跪碎一百个搓衣板。
陆凛星,到底在想什么,那么情真意切的演技,神魂破碎的哭戏。
谁说这个时代没有好演员?陆凛星演的他喘气都疼。
寂夜里,往他这边走的脚步声格外明显,静静又落寞,顿在头上停住。
唐四夕仰脸,瞧他伸来的手,笑笑,
“你是纯桃木的,挨着你一下我可就没了,小落。”
密林遮掩的后山游园,两个人在落满蔷薇的石阶上聊天。
好久不见应该喝点啤啤整点炸串的。
可惜唐四夕这个体质吃不上,小落也不太愿意吃。
“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上去?让一个男人跟自己喜欢的人共处一室?”
唐四夕折了条花枝敲小落的头。
这榆木脑袋,可赶不上他当年半点的热血气儿。
连敲两下,小落才抬起落寞的脸看他。
从容平静,比以前沉稳些,话少,不坠世俗的眸子里掩不住,看着别人沉沦却无法拯救的悲悯。
“我可以介意别人,但不介意小唐哥你。”
小落转头,看向楼盘错落的陆凛星的方向,“我希望,今晚你不要走,留下陪小陆哥。”
唐四夕寻思这说的什么混蛋话,比他的行为还混蛋,
“那你是不是还愿意给我们烧洗澡水?等我累了你是不是...”
是不是还可以在后面推?
他大概可以跟世界上所有的人情绪激动地说脏话,跟蓝望泞可以,跟陆凛星也可以,滨海城市长来了都可以骂两句。
但唯独小落不行,善良纯粹到骨头缝里的人,一点私念也没有,到头来还为别人着想。
唐四夕一咬牙,全给咽进肚子里。
小落不经意地蹭一下眼睛,手背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蹭好了才转头看唐四夕,
“虽然我不知道,小陆哥跟你说了什么,但是,他说的都是真的,没一句骗你的。
他自小天赋异禀,但尘缘太重,宗门主希望他能断情绝爱才封了他的情欲。
灵链破碎后,小陆哥的精神就不太正常了,吃饭睡觉嘴里都念你的名字,小唐哥,你能不能...”
“谢谢,我名花有主了。”唐四夕毫不动容地掐断小落的话。
小落噎了一下,咽口唾沫。
几秒后,桃花灵质闪动,顷刻,唐四夕手边围满荆棘桃木。
阴物接触纯阳体必死无疑,小落看着他,“如果我不让你走呢?”
鬼爆石凭空现在唐四夕手心,唐四夕不紧不慢,“同归于尽咯。”
两个人就这么对着,忽的就都笑了,各自将法器收了。
小落不想动手,只是强烈的不甘,“有备而来的?”
唐四夕松弛地往墙上一靠,吹个口哨,
“我以为陆凛星是要抓我威胁阿泞的,来之前就做好了自爆的准备,啧,没想到我就这么出来了。”
“...鬼王他一定不知道。”
“对,他不知道。”
这世道对陆凛星不公平,对唐四夕也不公平,两个人分明是,最登对的神仙眷侣。
“鬼王大人对你很好吧?”
“嗯,他对我很好。”
“那你对小陆哥呢,就真的没有一点感情了吗?”
唐四夕摇头,释怀又无奈地笑了声,“兄弟,哥们心太小,只能装一个。”
小落顿了良久,失落地叹口长气,“我明白你对恋人的忠诚,那就,祝你幸福。”
“多谢,也祝你幸福。”
源源不断的灵蝶往他们这边飞,陆凛星追到了唐四夕的踪迹。
时间接近凌晨,鬼域堡还有个他不回去就不睡觉不吃饭的大傻子。
得赶紧回去,不在外面过野夜是身为伴侣的必修课。
“我先走了,你给陆凛星买点烫伤膏,他现在很需要你。”
唐四夕叫出一块澈蓝翠绿的玄玉印,蓝望泞临走前塞给他的传送器,只要晃一晃就能回到时维传送门。
最后用花树枝拍了小落的头,“我不会忘记你救过我的命,以后有需要尽管找我。”
灵蝶嗅到唐四夕的味道,大片地扑过来时原地只有一片消失的光,就像纷纷扬扬挽留的拥抱,全部扑了个空。
鬼界,穿过长满血色彼岸花的无垠路,前面是时维门。
唐四夕刚踏进门就听见放鞭炮似的热闹。
人山人海的阴兵鬼将吵开了锅。
元子颐上蹿下跳,方镜理智派代表冷静控场,两大面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呛。
“要我说早该灭了玄灵山,也不至于遭这种事儿!”
“人鬼两界千年和平不容易,别那么极端,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你是人类你当然为人间界说话,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是要给糖妈抢回来!”
唐四夕一脸好奇,“抢我干什么?”
人群乍的回头,全场大眼睛小眼睛灯泡似的,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王妃回来啦!大家快看,王妃真的回来了!”
“糖妈!”元子颐撒欢地扑进唐四夕怀里,小猪包地蹭。
方镜谢天谢地,“太好了不用打仗了。”
唐四夕揉揉元子颐的头,没明白,“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元子颐笑嘻嘻,扬起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
“我们准备去杀了陆凛星把你抢回来。”
“啥?这不胡闹呢么!阿泞也不管管你们。”
唐四夕一脑门汗,小五这话不像假的,他要是今晚不回来肯定就出大事了。
他无语地抬头环了一眼,准备找蓝望泞埋怨一通,一瞥眼,正对上人群中央一双泛红水碎的眼睛。
自送唐四夕出去后,蓝望泞一直失魂落魄地坐在这儿一步没离开,金豆罐子还剩一点就可以装满了,他安静地抱着等着人回来。
时间锥心刺骨地流过,每一分每一秒,如洪水一点点将不安无措的人淹没。
直到听见唐四夕才醒来,满眼碎片,丢了命,丢了魂,丢了全世界,告诉唐四夕他怕的站不起来了。
唐四夕穿过默默让出的路,把这受尽委屈的人搂进怀里,揽着他的头靠在胸口上。
雄壮挺拔的脊背缩着,救命草般的抓住唐四夕衣角,激动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