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新来的?”
“不是,隔壁班的,生病休学了一段时间,这不插缝儿来补课来了么。”
唐四夕混在男同学堆里,挨个发‘人民大会堂’,
“今后小弟就靠哥几个儿照顾了啊。”
今日换了个压箱底八百年的背带裤,头顶网格鸭舌帽,戴了个黑口罩,二十世纪初上海街头卖报小仔的乖样儿。
今日装扮与往日不同,对着镜子自己都觉得可爱,自他穿上这件衣服,蓝望泞的反应就很不对劲,一个劲儿地舔嘴唇。
阶梯画室里,唐四夕挤在人堆里混熟,听别人高谈阔论毕加索和米开朗基罗的绘画做派,漫画家墨飞和米二的脑洞风格。
影影绰绰之间,教室门口出现严如梦的身影,她抱着书提着画板,像一朵孤芳自赏的百合花,在别人赏悦的目光里头也不抬。
隔着老远,身边一个眼镜男搂着唐四夕,暗指着严如梦,
“唐罗,那个女生你感觉怎么样?”
唐罗是唐四夕的假名,毕竟是来混的不能开大号。
“讨论别人,不太礼貌。”
“怕什么,哥几个儿给你撑腰,你大胆说。”
唐四夕咬着烟头,想着敷衍了事,
“啊...我觉得挺漂亮的。”
几个男人哄笑一团,用不高不低,也许会被严如梦听到的音量评头论足。
“看着漂亮清纯,背地里玩的可花了,私下里不知道找了多少男人了,呵。”
“咚——!咚——!”
耳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这声音并非是鞋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像是锤子一步一步凿出来的。
声音越来越近,压迫感越来越强,眼见要到跟前,唐四夕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双炬目。
这哥们一米八的个头,寸头,面目凶狠,小眼睛塌鼻子,月球表面似的脸生的丑陋,右脸上有大片的疤癞,目黄牙黑,像是刚从班房里出来的。
他带着书停在面前,目光凶狠地对上唐四夕的眼睛,显然刚才的话他已经听了去。
刚要解释,怕生误会,一转头,刚才围在身边的兄弟们全都散了,全趴在最后一排看书充好学生。
唐四夕恭顺地迎上,有眼色地递了根烟。
耳边响起九点钟的上课铃,寸头大哥瞪了唐四夕一眼,拉出前面一排的座位,默默地坐了上去。
心道好险,没出大事。
唐四夕打量了一番这个光头,这哥们目光如炬一脸横肉,校服拉链拉到了头,裹的像个土鳖,不想竟是个美术生。
真是张飞绣花,头一回见。
地中海教授踏着铃声进门,哄闹的教室里渐渐安静,泡满绿茶的保温杯一放,正式进入课程。
前面是理论的知识,听得唐四夕快要睡着,
不过很怀念,像这么惬意地享受大学时光的机会,他已经没有了。
画笔在指尖转来转去,唐四夕擎着脸,看向左斜方的严如梦。
洛璃说,严如梦身上有伥鬼味儿。
可能是属狗的,总能闻见别人闻不见的味道。
可一个人怎么会有伥鬼味儿呢,难不成严如梦跟伥鬼是有接触的?
还是说...
教授在前方掏出了个骷髅模型,一排同学拿着铅笔在画板上起稿,唐四夕没带画板,只有左右看戏的份儿。
严如梦右手作画,手上仍戴着那款白色手套,她只戴着右手,左手却不戴。
唐四夕暗自打量着,眼神聚焦在严如梦手上。
严如梦画画的手突然停了,顿了几秒,放下笔,扯了扯手指尖,缓缓将手套脱了下来。
正要欣赏玉手的唐四夕猛然一愣,
严如梦的右手,没有小拇指!
那不是天生的缺陷,第三个指节在手掌上留了个根,前面两个指节没了,像是被什么咬断的。
唐四夕从口袋里拿出洛璃给的紫色小沙漏,这是阴界之器,若附近有伥鬼,沙漏会停止流动。
现在,所有的沙子聚在上方,一粒都没有掉下来。
唐四夕不可置信地看着严如梦,看她仍旧从容地拿着画笔,沙沙地在纸上作画。
她是伥鬼!严如梦就是李烁!
唐四夕瞪大眼睛,腾地站起身,椅子翻倒在地。
惊声打断正在讲课的教授,他捋了捋所剩无几的头发,问唐四夕,“同学你有什么问题?”
严如梦微微回头,看了唐四夕一眼,唐四夕手握成拳,强作镇定。
“没事,老师,我做噩梦了。”
“上课就不要睡觉了,你们家长供你们读书上学多不容易,唉,现在你们的生活多好啊,比我们那时候好太多了...”
唐四夕盯紧严如梦,不敢有一丝松懈,一举一动恨不得刻在眼睛里,生怕人跑了。
寻了这么久的李烁,不成想早早就出现了,化作正常人生活着,把人骗的团团转。
终于挨到下课时间,教授前脚出门,后脚教室里就喧哗不停,或走或留,乌泱泱的。
严如梦带着书,收拾好东西,安安静静地出教室。
穿过长长的走廊,楼梯,出教学楼,唐四夕在十米之外一路尾随,等着机会下手。
虽然人多,路况有些杂,但还算顺利,比想象中顺利,一直都没有跟丢。
严如梦没有回寝室,没有去任何地方,一路出了学校,慢慢走到人迹荒芜的地方。
唐四夕心里提了十二分精神,这泥土飞溅的不毛之地竟十分熟悉,这是烂尾楼。
严如梦来烂尾楼做什么...
不对!这是圈套!
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四面八方涌上来二十几人,不乏夹些熟悉的面孔。
烂尾楼那几个货色,还有严如梦的光头哥哥,各个摩拳擦掌,怒目圆睁,都要报上一次的仇。
人群中,严如梦回身,定定地看向唐四夕,眼里冷漠至极没有任何波动。
全在她计划之中,死了一般平静。
“小道士,想抓我,就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唐四夕从容地解开手腕上的扣子,松了松领口,晃晃脖子咔咔响。
之前找不到人,饭吃不好日夜睡不着觉,这回终于找到了,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正好老子憋了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一会儿可都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