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证实系统主机在赵局办公室这一猜想,曹邑一刻也没耽误就去了自己工作的地方。
深夜万籁俱寂,整座城都沉浸在宁静的氛围中。
我拖着受伤的脚,一瘸一拐的艰难地走向卫生间。
也是巧了,曹邑当时秉着就近原则,给我抱去的是次卧,那里并没有独立卫生间。
当我经过阳台时,意外的发现韩美还没有睡,她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吹着夜风,静静的凝视着远方。
她的身影在这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
我不禁停下了脚步。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也许是受酒精影响,她转过身的速度格外缓慢,微风拂过她的发丝,盖住了半张脸,她也似乎毫无察觉。
“你这是要去卫生间吗?”她终于反应过来,放下手中酒杯就来扶我。
“没事的,没事的,虽然慢,但我还是走得动的。”待她靠近,我有点后悔了,不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而是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她发红的眼眶以及眼角残存的泪珠。
她将我扶进卫生间便退了出去。
等我出来,她已经整理好情绪,掩去了所有脆弱。
其实我挺能理解她的心情的,从小便出生在这里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的重心除了母亲就是信仰,而最终唯一的亲人却葬身于自己的信仰中!
这放在正常人身上估计不疯也得缓个几年。
她能这么坚强,我其实是由衷的为她感到开心的。
“有兴趣听故事吗?”兴许是经历过于相似,又或许是这么多年的压抑着急找个宣泄口,我坐到沙发上抛出了橄榄枝。
她没回答,只是拿起了未喝完的啤酒,又顺手给我递了瓶酸奶。
“故事发生在n市的一个小镇……”我缓缓道来。
“一对情侣从相知到相爱,再到走向婚姻殿堂,如果在童话故事里,这应该可以直接大结局了。
但现实是相反的,婚姻带来的往往都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的隔阂,完全就是恋爱期的相遇到相知再到相爱的逆过程。
但这对夫妻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这种状况,就算是之后有了孩子,也没有因此感情变淡又或者出现异心。”
“那这个孩子一定很幸福吧?”韩美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我陷入了沉思,除了车上的痛苦回忆,完全想不起来其他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了,但我相信一定是幸福的!“嗯!幸福,一定是非常幸福的!”
“那然后呢?”韩美似乎开始喜欢这个故事了。
“这种幸福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很久,在他儿童时期,父母因为一场车祸永远的离开了他。自那以后,他就和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一起生活了。”
“啊?怎么会这样?那他爷爷对他好吗?”她的表情黯淡了,应该是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我:“起初……应该是好的吧!”
韩美:“起初好,那之后变得不好了?”
不是她问题刁钻,而是她提的问题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现如今更加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索性跳过了好与不好的话题,“在他成年的那天,他的爷爷也消失不见了,于是从那天起,寻找爷爷便成了他的人生目标。”
韩美看向我的眼神似乎多了一丝怜悯,“那他现在找到他爷爷了吗?”
兴许是一直没怎么和女生谈过心的缘故,她的问题更偏向于女性思维些,所以我的每个回答都需要经过一阵思考才能说出口,“找到了,但是随着他们的再相遇,爷爷也永远的消失了。”
韩美对这个结局似乎很不满意,“你怎么说故事没头没尾的,我都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了!还有这些年爷爷丢下孙子,究竟去哪了?这点你起码要说清楚吧!”
我:“你先别着急,你还记得故事的开始是什么吗?”
韩美:“开始是一对相爱的夫妻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但是夫妻不幸去世了。”
我点点头,“事实上,夫妻的离世,儿子占很大的责任。”
她的表情充满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我:“可能的,就是因为儿子的贪玩,才会坐上那节死亡车厢,也是因为儿子的贪玩,水果刀才会在车子剧烈的晃动中,插进了父亲的心脏。”
“可孩子还小不是吗?这都不是他可以控制的!要怪也只能怪铁路没修好,车子出故障,又或者是天气磁场原因,罪名不该安在孩子的身上,更不该让这件事成为他一生的阴影。”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可孩子自己以及爷爷不是这么想的。”
韩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孩子自己不这么想是因为内疚,但如果爷爷不这么想,反而选择等孩子长大,突然逃避离开的话,我甚至不敢想这十几年里他究竟是以何种心态何种方式以及何种目的将孩子抚养成人的!”
对我来说现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我:“那你呢?如果你是他,千帆历尽,在接下来的漫长岁月中,会以一个怎样的心态来生活?”
她沉默了,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放下手中酒杯,攥紧了拳头,
“亲人的离开本就是一生的潮湿,若是因我离开,自责的负面情绪甚至可能大于这份潮湿……但是时间总能抚平一切,不是吗?我想我会细细品味这潮湿又负面的每一天,直至这份惩罚慢慢消散。”
她说完这些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笑出了声,“民调局是我的信仰,之前找寻爷爷是你的信仰,但我们的信仰都崩塌了,至亲之人也都离世,我们果然很像。”
我没说话,打了个哈欠就打算回房间睡觉,却被她叫住了。
“既然你为了安慰我,和我分享了秘密,那作为等价交换,我也有必要和你分享个秘密。”
我:“你说。”
“我母亲独自将我抚养成人,据她所说我父亲是为了执行秘密任务身亡,由于身份特殊,家中一张他的照片也没有。虽然我直至初中还被同学骂是没爹的野孩子,但父亲是为了民调局离开的,我一直将他作为我的毕生榜样……”
我:“直到发生了你母亲那件事?”
她却摇了摇头,“直到之前民调局因为高空抛烟头烧了总部一楼绿化带那件事!当时楼里一共是181人,巧了我也在其中,为了找出罪魁祸首,我们进行了dna检测。”
“因为我要加入医疗队负责采样,所以第一个采集的便是我的口腔黏膜。”
“庞大的人口基数再加上检测一半就找了罪魁祸首,所以没检测的那部分人样本就一直滞留在了医疗部。”
“样本扔了可惜,后来被带去学校当教学实验样本。而dna亲子鉴定那一块恰好是我上的,我带上了自己之前的检测报告,随手挑了前排一个同学测出的报告作对比,惊讶的发现那人和我竟有99%父女关系的可能性!”
我:“那人是谁?”
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当实验样本需要保密,所以样本的标签都被撕了。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我的父亲还活着,并且是总部的人。”
说完这一切,她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把秘密说出来的感觉确实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