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君片刻的寂寥落入了郑良眼中,两人相伴十余载,郑良自然了解嬴政几分,瞧他这副沉默的样子,必定是又在想伏越了。
“君上,御医说您身子欠安,这几日都该卧床歇息才是。”
她端了盏茶来。
“君上可有心事?”
明知故问的话,是郑良寻找着与嬴政共有的话题。
“昨夜是子姌照顾了孤一整晚吗?”
嬴政的声音略显疲倦,在醒来后未见到想要见到的身影更是寂寞,他见郑良在眼前忙碌着,可这眼前之人并非自己想见之人,总叫嬴政不免思绪走远。
“是。”
“怎不让奴才们来,你一夜未睡,定是累坏了。”
“怎会累呢,妾身嫌那些奴才笨手笨脚的,定照顾不好君上,得自己亲自来才是。”
她扶嬴政坐起,又关怀道
“君上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
嬴政起身便想去屋外,郑良见嬴政有事急着就要走,连忙出言相劝
“君上,您才退了烧,千万不能受冻的,这屋内有炭火,您若是想阅奏章,妾身给您去拿。”
“今日可有书信来?”
嬴政这一问,郑良不明
“书信?谁的书信?目前还未有书信送入宫内。”
一闪而过的失望,叫郑良明白,原来嬴政是在等伏越的信。
即便她不在眼前,自己能与国君亲近,可这思念又该如何干预呢?郑良实在不知要如何将伏越从嬴政心上除去,她无奈,又悲伤,却又强装镇定,问着一个明知故问会让自己伤心的问题。
“君上……可是在等伏越的来信?”
可嬴政哪里有隐瞒的意思,他待驻月的感情根本无需遮掩,甚至不用顾及其他妃嫔的心,只见他点头坦言道
“伏越回国许久了,这秦宫没她在倒有些安静了。”
见他望向窗外,满脸的期许,哪里是在赏这难得一见的雪景,分明思念已越过万水千山,去到了那个人身边。
郑良的眼底闪过了未被察觉的泪意,又佯装镇定地替嬴政穿好长袍,扯着抹笑容假意大度地问
“君上既然这般不舍,为何又要叫伏越回去呢,只要您不让她去,她哪里敢私自出宫呢。”
嬴政背着双手,只顾外头景色,哪里能见到眼前人的悲伤, 他笑着,笑得无奈,又掺杂着几分宠意
“她想去,孤不想拂了她的意思,也只好顺着她些了。”
这是独一份的宠爱,郑良比谁都明白,能叫国君爱到让步,这是秦宫中所有女人都未曾享受过的待遇。不管是谁,谁都未叫嬴政退让过,郑良明白,嬴政对后宫的女人,和对伏越的爱是不一样的,嬴政对后宫妃嫔的爱,只是出于延绵子嗣的责任。而对伏越,却是一种迁就的疼惜。
“君上……”
郑良颤抖着嗓子唤了声,笑得实在勉强,她不想再从嬴政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与伏越的爱了,一个字都不得!!
“妾身去瞧瞧今早的药煎好了没,还是得按时吃药才是!”
她低着头转身就走,不叫嬴政察觉地抹了抹眼角噙着的眼泪,独处一夜的幸福在此刻又是荡然无存。
可刚走到外头,便瞧见赵无垠和楚潇潇来了。
“姐姐……”
赵无垠笑的猖狂。
“听说姐姐照顾了国君一整晚,想必是累坏了,怎么?连眼睛都熬红了?”
“你们来做什么?”
她又恢复了寻常那股难得一见的阴狠模样。
“听说君上病了,我们来瞧瞧。”
楚潇潇满脸愁绪,又问
“君上如何?我们能否进去瞧瞧?”
“君上这会儿已经无碍了,只是刚醒,身子乏的很,只准我在旁照顾,嫌人多太吵闹,不准任何人去殿内,你们还是回去吧。”
郑良想打发了他们,谁知那赵无垠不依,听了此话还嗤之以鼻
“姐姐蒙谁呢,咱们来探病,怎会叫君上拒之门外,怕是姐姐,不想叫咱们见君上吧?”
见她嚣张跋扈,郑良自然也不会迁就她,就瞧她轻蔑一笑,忽让开道提着嗓子说
“妹妹不怕死,敢无视君上命令入殿,那姐姐我又怎能劝的住呢?这急着要送死,姐姐我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郑良笑得冷冷的,瞧着赵无垠又说
“姐姐我好心,可明白的告诉你,这会儿君上是思念伏越了,你上去,不是给她添堵么?你要是不怕死,那就去好了!到时候可别哭!”
“你……”
赵无垠的嚣张遇上郑良的阴冷也是灭了三分气势。也不知这贱人到底说的是真是假,又想起自己频频惹了国君不高兴,若是这会儿真如她所说,自己进去不但讨不到好处,反惹了一顿骂也没准!
见寻不到好处,赵无垠自然不会久留,见她狠狠瞪了眼郑良,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潇潇还在原地,她见郑良满目愤怒,又问
“君上真这般说吗?咱们也只是关心君上的身子罢了,并无它意。”
“我哪里会骗你们。”
郑良拉过楚潇潇,语气也软了几分。
“这会儿的国君又不是从前威严四方的君主了,如今伏越去了伏国,君上思念过度都病了,哪里还能见咱们,我也是再三恳求,才叫国君留下我的。”
她拍了拍楚潇潇的手背安抚道
“妹妹你就回去吧,若是君上想见你,我定派人来传话。”
郑良以照顾国君为由,将其他女人统统轰了出去了章台宫,不让她们有靠近君上的机会,自己则留在了宫内,担任起了嬴政的衣食住行的负责人。
两人难得用膳无人打搅,郑良自然用心,可瞧嬴政跟失了魂似的,言语甚少外,连这眼神都空洞了。
“君上,今天新熬的鱼汤您可尝尝?是凿冰捕来的鲤鱼,上网时还活蹦乱跳的,这天气难得吃上鲜鱼。”
郑良给嬴政盛了碗端到他跟前。
嬴政看着热腾腾的鱼汤未接过,只是浅笑了声
“还是子姌喝吧,昨夜你照顾了孤一宿,定是劳累的。”
“瞧您说的,这是妾身应该做的事罢了,为妻者,不应以夫君为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