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裴励城没有直说，而是略带讥讽的问了裴望渝一句，“还记得当时我闹着非要去曼莱读书吗？”

    裴望渝沉浸在某些回忆里，慢了几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裴励城揽着她的肩往前走，“其实我也不是非要去曼莱，那会儿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满足，最踏实的，爸妈感情好，妹妹乖巧可爱，家里不缺钱，我自己也争气，随便上个北州大学，再出国镀镀金，回来什么都有了，但老天好像就是要跟我作对似的，给我挖一个坑，填满之后让我顺坦几年接着再挖个比上一个还大的坑。”

    “那天北州大学的校长来学校观摩，问我对他们学校的特招感不感兴趣，本来就连跳了好几级，我觉得挑战一下也不是不行，我谁都没告诉，想等结果出来后给你们一个惊喜，也就是那次特招，让我撞见了裴宏的秘密。”

    “那会儿你吵着闹着想要只宠物，我考完试出来去宠物店给你找那什么鸭子，一连跑了好几家，人家都说没有，让我去宠物市场看看，我想着反正也没事，打了辆车过去，也不知道是裴宏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好，我就那么随意瞥了一眼，就看到他跟个女的从车上下来，进了一家咖啡厅。”

    “我马上叫师傅停车跟了进去，可能他也没想到那个时间点我会出现在市里，我跟咖啡店的服务员说刚才进去的那人是我爸，那女的却不是我妈，服务员马上明白过来，瞧着我也不过十几岁，很相信我是去捉奸的，借着送餐的名义帮我打听到那女的是从曼莱来的，裴宏跟那女的说让她们在曼莱等消息，答应她的事，他没忘。”

    其实话说到这儿，如果裴望渝昨晚没有提前看过优盘的内容，她会想当然地以为，无非就是裴宏出轨，裴励城对他痛下杀手，是想替苏云微出气，或许手段偏激，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然实际上，事实比她想象的更残忍百倍。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没告诉妈，也没试探他，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因为我不相信他只是单纯的出轨，那女的一看就不是当时的裴宏能养得起的，我本能觉得这后面藏着事。”

    “我本意是想学医，所有人都以为我放弃学医是因为要跟陆彦翀一起创业，实际上，是裴宏一开始就强烈反对，说我如果要去曼莱就只能重新选择专业，我心里有怀疑，自然不会跟他对着干，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他当初听到我要学医后，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一切从他接触妈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谋划好的局，本来事情不会像现在这么复杂，但裴宏带着目的接近妈，却忘了他的‘初心’真的对妈动了心，还有了你，事态朝着对方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最后也只有破斧成舟。”

    “真正让我对他起杀心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兄妹俩越走越远，在一片林子前停了下来，裴励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不忍亲手打破妹妹曾经拥有过的童话。

    可不说又能怎么办，裴望渝已经掀开了掩盖真相的那层薄纱。

    “是因为我。”

    虽是肯定语气，裴励城还是绷着脸点了点头。

    “我认识陆彦翀的时候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我一面借助陆彦翀的关系，一面用他作掩护，查到了很多事，比如我的身世，比如裴宏为什么要去接近妈，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无关紧要，深野一天天好起来，我的名字也开始在曼莱被更多人知道，尤其是跟陆彦翀三个字一起出现，有人开始忌惮，当时我只想的是有足够的能力去护你跟妈的周全，也以为自己才是那颗眼中钉，更何况你是裴宏亲生的，虎毒不食子，我没想到他会丧心病狂到对你下手的地步。”

    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裴望渝似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脏的跳动，脑子里没有任何意识，只呆呆看着哥哥。

    “小渝。”裴励城心疼看着她，“对不起，是哥哥没有做好，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哥哥不应该不考虑你的感受就要了他的命，或许，我应该给他一个辩白的机会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裴望渝机械地摇了摇头，如果优盘里的内容是真的，哥哥杀了裴宏是想要她活下去，于情于理，她都怪不了哥哥。

    裴励城见她这样，一瞬红了眼眶，紧紧抱住妹妹，像是恐惧，下一秒妹妹就会不见。

    “哥，所以你没有杀秦阿姨对不对，是...”

    裴望渝蓦地哽住，那声爸爸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还是哥哥连累了我们小渝。”

    裴励城声音也开始颤抖，“家里出事后，裴宏后面的人猜到事情暴露，我当时风头正盛，加上陆彦翀这股风，想报仇很容易，所以为了分裂我跟陆彦翀，对方用了这么毒的法子，他们笃定我为了你不敢跟陆彦翀说出真相，所以...”

    裴望渝懂了，所以一直以来不是她为了裴励城在委曲求全，而是裴励城为了她在忍辱负重。

    心上血流不止，原本就溃烂的伤口霎时迸发出致她于死地的毒刺，而她麻木地站在原地，没有流泪，甚至看不出情绪波动。

    “所以，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是吗？”

    想到视频里，裴励城怒不可遏质问裴宏的场景，裴望渝无声勾了勾唇。

    “别瞎说，有哥在，哥哥不会让我们小渝出事的，这几年鸣飏一直暗地里联系医疗机构，就算没有对方手里的解药，也能保证你跟正常人一样。”

    “别骗我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被下了五年的毒，怎么可能还能跟正常人一样。”

    话音落下，裴励城收紧了抱住裴望渝的手，“不会的，哥跟你保证，现在医学发达，鸣飏说他那边已经有了成果，而且没有五年，之前他一直不忍心下不了手，最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他才将Vc换成药的。”

    裴望渝垂在双侧的手轻轻颤了颤，“我...”

    刚一开口，一股大力从后面传来将她跟裴励城分开，一脸肃杀的陆彦翀二话没说，抡起拳头往裴励城脸上揍了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