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楚国控制在袁贺秋手里,战争、复仇的心空前高涨,他最后连跟她道别也不曾,便一个人踏上了复仇之路。
她回郢州六个月后,袁贺秋带着小皇帝前往前线,而黎国派出的统帅正是赵洵。
谢毓晚像是多年前盼兄长那般盼着,捷报和战败的消息都时有传来,可她瞧着云城的难民都在快速增加,他将所有的物资财力赌在这场战争却没有传来更多的捷报,心便一天一天沉了下去。
云城大街上没有昔日繁盛,各施粥棚下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妇孺孩子倒是越来越多,她茫然地看着,越看越茫然。
“谢小姐?”,背后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男声。
谢晚茫茫然地回头,看见了一张有些面熟的脸,眼前的人瘦了,看起来也更精炼了,与昔日那个白胖的富贵公子已大不同了,“秦越?”
被认了出来,男子一乐,推开拦阻的侍从上前,“我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谢小姐。”
故人重逢,他有些激动。当初他跟罗家公子一道吃喝嬉戏,便没少一起欺负那个‘欲攀高门’的穷酸沈郑钦,他就是这样下见到了谢毓晚。
那个时候没人知晓她的身份,他只觉得这个姑娘与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他三番五次跟她作对,想要她屈服待在自己身边。
后来谢家女儿及笄礼,他同父亲一同前去祝贺,才远远看到她,知晓了她的身份。
惹到谢家女儿的事情被狠狠训了一顿,为此家中对他家教越发严格,他也自知身份悬殊,再未做过他想。
他后来成了婚,有了爱人,心中的悸动也只是年少热血,但传言中已死于巨变的她,如今竟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心中自还是觉得惊喜和安慰。
只是她如今这般怏怏的,全无昔日活泼的神采,想必她隐姓埋名这些年,有很多不如意的际遇,“你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谢毓晚看了看自己,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连云城都变了,何谈他们呢,“你也与从前不同了,还娶了个如此贤良的夫人。”
秦越看了看在施粥棚忙活的夫人,不禁露出了笑容,“夫人她很好,能遇上他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当年父亲死后,又遇上回来故意刁难的沈郑钦,他方寸大乱,若不是有夫人扶持着,他还不知道该如何绝望。
如今虽然也比不上昔日父亲的富贵,但二人经营着生意也还能顾全,夫妻和睦、子女承欢,正是幸福和乐之时。
于这乱世间看见一抹温情,谢毓晚心中有些安慰,“你心底良善,自当得遇良人。”
秦越自也知道自己的幸福,看着忙碌的夫人心疼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只是流民太多了,我夫妇二人能做的太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谢毓晚看着那长长的难民队伍,心中酸涩,不知该如何面对,无论什么结果,已经负了很多人。
“对……”,谢毓晚想为她和袁贺秋说一声抱歉,即使苍白无力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秦夫人已经忙得开始找人了,谢毓晚的声音自然未落入任何人的耳朵,秦越应了那边一声,回身行礼告别,“谢小姐,今日人多,比较忙,我先去。不知……”
他们以前算不上朋友,可那段时光后,二人都家逢巨变,见着以前的人分外亲近,他便想你能不能再有机会见面。
谢毓晚看着二人互动,不禁也带上几分笑意,“快去吧,等会儿夫人忙坏了,你就说不过去了。过几日与夫人一起到我府上再续,我给你备你常用的十里香。”
秦越喜不自胜,也感慨万千,他以前爱极了十里香,走哪都要带一些,如今还记得人真不多。
二人立下约定,秦越也就不再多耽搁,随即告退,跑回施粥棚去继续忙活。
谢毓晚远远看着,心上欢喜,若是世间人人都有平静的幸福,不要被打破,人人能过上四时静好、岁岁无忧的日子该多好。
她正出神看着秦家夫妻二人互动,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男孩端着一碗粥快速跑来,一个踉跄就摔到她面前,顾不上热粥全洒在她的脚上,蹲下去想要扶一把。
她还未来得及要检查他的伤势,他藏在袖中明晃晃的匕首先亮了相,她快速侧身闪避,那匕首便直直插在了她胳膊上,瘫坐在地。
看着本该清澈见底的双眼中的狠厉,她便知晓今日这一切绝非偶然,有人想要她的命,刚才和秦越叙话,侍卫都退远了一些,倒是个好时机。
幸好在这危急时刻,有人飞身上前前来相救,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逼退了那想要上前的杀手,她才没成为刀下亡魂。
银子带着护卫赶来,护卫先拿下那小孩,手中的刀就对上救她的人,那人绕到她身后将刀架在她脖颈上,轻声安抚道,“得罪了,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声音清脆,自带安抚效果,让人觉得真的可信。
安抚好她,随后又对着众人朗声道,“退下,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谢小姐的安全。”
护卫们迫于他的威压不敢上前,他趁机带上她从现场撤退离去。
黑衣人挟持着她一路狂奔,似乎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便就停止了挣扎,想要看看幕后之人要做什么。
等把她带到城外一处破庙才松开,她眼前站着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男子,精神绰约,但格外显老,让人看着就要去想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绑架她的人似乎一直惦记着她的伤口,刚到就撕下衣服帮她缠好刚才的伤口,等到一切做完,看着她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蒙着面,拿下面纱露出一张黝黑而张扬的笑脸,“堂姐,好久不见。”
她早已不认得面前这个人是何人,不过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对方见她没反应,颇有些失望地自报家门,“堂姐,我是谢昶。”
白发苍苍的男子见着她显然也有些激动,“小满丫头,我是九叔,你不认得了吗。”
谢毓晚不敢相信,那个昔日时时缠着谢祁的奶娃娃,居然是面前这张脸,他应该才十五岁,如今怎么已经是这样的成熟的气质了。
而九叔,当年分离之际他还是那样风姿绰约,如今竟已经白发苍苍,历过千帆再见到昔日疼爱她的人,眼中热泪一下子便掉了下来,唯有在他面前,她还能像当初那个孩子。
“九叔,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又激动地拉着他看,心中欣慰不已,“谢昶,你都长这么大了”
于这绝望之中看见亲人,她心中的激动之情难以言喻,一时倒让谢昶有些不好意思了。
“堂姐,我还打过仗了呢?三百人打破南府兵一千人。”,小孩子一脸骄傲炫耀着。
谢毓晚心中欣慰,哥哥当年就说过谢昶这孩子前途无量,或许是谢家下一个能建立不世之功的人,“真厉害。”
得到姐姐的夸赞,少年心中欣喜不已,谢毓晚疮痍满目的心又寻到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