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之巅,祥雾缭绕。
抬眼望去,只见明霞绚烂,云层相互簇拥、堆叠,天光在其中若隐若现。
一座座宫殿在光辉的映照下金光流转,参差错落的静卧在云端之上。
梅花瞧见百里言卿看得入神,不禁问道:“好看吗?”
“好看。和我梦里的场景差不多。”
出了中央殿之后,梅花便领着百里言卿在九重天上随意地转了一圈。
殊不知,他们二人还没回到君子殿,“上仙亲传弟子”的名讳就已经传播开来。
待越过眼前的转角就能看到君子殿时,梅花却蓦地拉住了百里言卿,停下脚步。
“等等。是白泽。”
百里言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看见了一道身影正在君子殿的门前来回徘徊。
白泽居然是少年的模样?与他想象中那副苛刻冷峻的形象略有不同。
“你先到周围随便地转转,等他走了,你再回来。”
听梅花的意思,分明是让他躲着白泽。
回想起在凡间破庙时,白泽对自己冷淡的态度,百里言卿心领神会,并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目送着梅花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你去哪儿了?”白泽见到梅花的第一眼,目光便落在她的身后。
他这般反应,立即让梅花猜测到:看来他已经听说了百里言卿的事情。
她不答反问:“你来做什么?”
察觉到梅花的抵触,白泽也不绕弯子了,径直问道:“我听说你收徒了?”
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
“没错。”梅花回应得很干脆,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敷衍的笑意。
“怎么,你是来特意恭喜我的吗?”
若是放在以前,二人交谈不到两句便能呛声起来。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白泽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日。
他忽略掉梅花冷硬的态度,问道:“我们可以进去聊吗?”
梅花也知晓此事迟早是要面对的,便应下了。于是她走到白泽的前面,领着人进了屋。
两人刚一落座,白泽就忍不住开口:“你那个徒弟在哪里认识的?”
“在凡间执行任务的时候遇见的。”
梅花半真半假地说。“颇有缘分,就一直带在身边了。”
“底细调查清楚了吗?”
“是人是妖?还是散仙?”
梅花迟疑了一瞬,而后坦诚相告:“是妖。”
她心道:即便以后百里言卿狐妖的身份暴露了,也算有个铺垫。
未曾想,白泽的问题却因此越问越多。
“是妖?你怎么会收妖做徒弟?收妖为徒,注定要干涉因果太深。”
“你甚至还推荐他去参加玄天修行?”
“万一他要是在里面制造出麻烦来怎么办?”
若是这些问题是元思问的,梅花知道那是出于关心,会仔细作答。
但她不认为白泽问这些问题会是出于关心。
“我收谁做徒弟是我的自由。九重天似乎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收妖为徒吧。”
“更何况,他也入不了仙籍册,只是在玄天修行期间暂住这里而已。你是不是管的有点多了?”
白泽被梅花直白的话语说得一怔,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仔细想来,他的确没有立场突然跑到这里来,询问那么多。
如今,他对梅花的态度不再强硬,倒是梅花在对待他时,却再也不愿掩饰内心深处的那份冷漠疏离。
白泽默默地攥紧了手,只能空洞地强调道:“别忘了你身上还有凤鸣剑,你周围的任何人我都有必要关注。”
他此言一出,梅花的脸上随即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关注过我的话,就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做事,后果向来自己承担。”
——
百里言卿先是在四周转了两圈,而后来到了君子殿的后院墙边,背靠着墙垣,缓缓屈膝坐下了。
少了梅花在旁同行,这九重天看起来也没有太大的意思。
正当他暗自揣测白泽找梅花所为何事之时,忽然,远处墙根有一抹人影仿若鬼魅般轻轻晃动了一下。
那道人影先是突兀地消失不见,像是融入了虚空之中,然而不过眨眼之间,又悄然退了回来
只见人影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沿着外墙一边踱步,一边不时尝试着跨越而入。
如此反复地尝试下,人已经站到了距离百里言卿几丈开外的地方。
直至此刻,百里言卿这才看清了来人的面容,竟是君莫如。
而君莫如在又一次穿墙而入失败之后,也终于发现了蹲在角落里的百里言卿。
四目相对间,百里言卿对上了君莫如那满是警惕的目光。
想到自己此刻还带着面具,君莫如或许并未认出自己,于是百里言卿主动打招呼道:“君医司,你是来找师尊的吗?”
怎料,君莫如的脸色并没有舒缓,百里言卿甚至感觉自己被狠狠地瞪了一眼。
忽然意识到她是想要进到君子殿里去,但是没有成功,百里言卿恍然大悟地解释:“那个……因为之前发生了一点事情,所以君子殿的禁制换了。”
见君莫如目光沉郁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百里言卿尴尬地扣了扣脸颊。
“如果你想进去的话,可以敲门,不过里面现在有访客。”
谁知他话音刚落,君莫如便转身,径直离去了,从始至终没有张过口。
盯着她的背影,百里言卿莫名其妙道:“她不会是以为我把她穿墙的事情告密了,所以梅花才改的禁制吧……”
“我怎么了?”梅花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百里言卿的头顶上方响起。
百里言卿惊诧地抬头看向她,随即又飞快地扫视君莫如离开的方向,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怎么那么快就结束了?他走了?”
梅花微微耸肩。“话不投机半句多。”
百里言卿站起身来,斟酌着,告知梅花:“方才君医司来过了。”
“什么?”梅花闻言,瞬间眼前一亮,快速地环顾四周。“她人呢?”
“已经走了。”
“走了?”梅花奇怪道:“她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敲门?”
百里言卿心道:她可从来不敲门。
见梅花的神色隐隐有些落寞,百里言卿摩挲了一下指尖。
“你不妨再调整一下君子殿的禁制,说不定下一次君医司不用敲门,也能进来了。”
“说的也是。”梅花没有注意到他话语中的疏漏之处,抬手间,环绕在君子殿周边的符文快速涌动了起来。
看到梅花毫不犹豫改动了禁制,又回想起方才的那一幕,百里言卿觉得,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并非如同传闻那般。
他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将话题深入下去。“梅花,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梅花很是大方地回应。
“你是怎么看待君医司的?”
梅花以为他是在好奇白泽找她说了些什么,没想到会是这么突兀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梅花轻笑了下,语气中有些无奈。“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就是有点好奇。”百里言卿也预感到这个话题不会轻松,连忙说:“你如果觉得为难的话,可以不回答。”
梅花想来想,说道:“我们一起在这里生活了五百年。但我没想过要怎么给我和她的这段关系定义。”
“其实,如果一定要收徒弟的话,我原本打算收她为徒的。”
听到这句话,百里言卿呼吸一滞。他忽然觉得他似乎抢走了别人的位置。
“那为什么和她分开了?”
“不是分开了。”梅花抬头看向天空,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模糊。
“是她单方面的离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