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气氤氲、云雾环绕的荧惑星殿,此刻竟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所弥漫笼罩。
白泽前行的脚步一顿,转而望向殿门旁的侍卫,问道:“里面现在什么情况?”
“回神君大人,自您离开之后,吕星官叫嚷了半日。只是不知为何,夜里便没了声响,状态似乎不太对劲。但属下谨遵您的指令,只在外面坚守,不敢擅自入内查看。”
“好了,我知道了。”白泽挥退两侧,继而缓缓抬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殿门。
岂料,他才刚踏入殿内两步,便看到一道屏障横亘在前方。
结界?
白泽神色微微一滞,凝视前方,抬手间五指徐徐张开猛然收紧成拳,瞬时便破除了那道于他而言形同虚设的结界。
就在结界无声消散的一刹那,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白泽下意识地用指节抵住鼻尖,双眉微皱。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那仿佛尸体腐烂般的浓烈气味,紧紧缠绕在鼻尖,挥之不去。
如若不是尚有一丝沉闷的撞击声隐约传来,白泽险些以为吕冰儿此刻已经横尸在屋内了。
那道声响不大,却很持续,他很快便找到了制造声音的源头。
短短不到一日的时间,吕冰儿却仿佛消瘦了整整一圈。
她瞧见白泽的瞬间,先是面露惊惧之色,如惊弓之鸟般迅速背靠着墙壁,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而后,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陡然间神色激动,用沙哑的嗓音喊道:“神君大人,求求您放属下出去吧。”
“属下已深知过错,再也不敢胡编乱造了。”
见白泽站在两丈开外,面无表情,没有回应。吕冰儿心急如焚,当下立即挣扎着起身,试图靠近些许。
可她此时却已无法站立,随着她迈脚的动作,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栽倒在地。
然而,她却依旧不肯放弃,眼中满是急切,趴在地上匍匐前进。
“属下知错了,今后也不会再去寻梅花上仙的麻烦!神君大人,您放我出去吧!”
吕冰儿的右腿毫无生气地拖在身后,随着身形的缓缓移动,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颜色深浅不一的暗红色血痕。
白泽见状,终于主动向前迈进了两步。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吕冰儿。“你受伤了?”
说着,他便蹲下身形,准备查看吕冰儿的伤处,不想却被她神色抗拒地躲开了。
此刻的吕冰儿似是终于挽回了些许的清明,双眸之中的神智也逐步恢复。紧接着,她慌乱地将右腿急速收回,藏在身躯下面。
然而,为时已晚,白泽早已将她的右小腿上,那骇人的贯穿伤瞧得真真切切。
只见右小腿腐烂发暗的皮肉,已经遮盖不住内里的骨血,甚至有一截阴森白骨赫然裸露在外。
即便是见惯了血腥的白泽,在目睹这样的伤口时,也不禁流露出嫌恶之色。
这居然是活人身上的创伤?
白泽盯着吕冰儿,沉声质问道:“你腿上的这道伤是怎么来的?”
吕冰儿脸色惨白,眼神闪烁游离,不敢与白泽对视。
“属下……属下前几日在凡间时,不慎弄伤的……”
“说实话!”
白泽冰冷的语调让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吕冰儿被他森然的审视唬住,她深知,在这样的境况面前,任何的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且多余。
“神君大人,神君大人,您千万不能杀我啊。”她目露惶恐,言语间尽是哀求与悲戚,俨然是知道即便是自己将要面临的下场。
吕冰儿此言一出,无异于认罪。
白泽沉默不语,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良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双眼,目光直直地投向吕冰儿,开口问:“是箭伤?”
在赤瞳的凝视下,吕冰儿抖动双唇,艰难地应了声。
“是。”
“此箭伤经过多次粗略的治疗。但创伤面反复结痂溃烂,始终无法彻底愈合。伤口患处的边界已经液化感染,不断地扩大,直至骨头都被腐蚀烂掉。”
白泽眉头紧锁,语气严肃地分析着。
“能够伤你如此之重的,是白鹤上仙的追云箭所致?”
吕冰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噤若寒蝉,不敢回应。
白泽声色俱厉地怒声道:“我在问你,是不是?”
“是……”
白泽听罢,骤然攥紧了拳头,咬紧后槽牙,下颚线绷得笔直。
“那日梅花上仙所指认的夜闯枉仙冢的黑衣人,便是你?”
一而再的逼问,吕冰儿已经丧失了作答的勇气,但她那瑟缩畏怯的眼神就是无声的答案。
而今回想起此前在长神殿内,她上演的那一幕“护主心切”的精彩戏码,全然是为了转移搜查的视线而施展的狡猾伎俩。
“好一个贼喊捉贼,竟然连我都被你戏耍得团团转!伪装得这般天衣无缝,当真是好手段!”
白泽怒不可遏,猛地伸出手,如铁钳般紧紧锁住吕冰儿的咽喉,将她整个人径直提离地面,高高举过头顶。
那日吕冰儿狠狠打在梅花脸上的那一巴掌,此刻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白泽心中满是懊悔与自责,他真的错了太多了。
“说!为什么要盗取太虚镜,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吕冰儿因为窒息而面色充血。她的双手在空中无助地挣扎着,试图掰开白泽的禁锢,面容扭曲的脸上,神情痛苦万分。
眼见就要命丧于此,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颤抖道:“神君息怒……那日我确实去了枉仙冢,但……”
“但太虚镜被盗一事与我……无关啊!”
白泽感觉到手中之人的身体渐渐绵软无力,他极力强压下心中的怒意,猛地将吕冰儿狠狠地甩向地面。
未曾料到,吕冰儿瘫软在地,顾不上喘息,做的第一件事情竟是迅速挪动到角落之中,为自己撑起了一道结界。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愿意说?”察觉到她的反抗之意,白泽露出一抹冰冷的冷笑。
“真没想到你竟如此‘忠心护主’,只是不知道你那真正的主人荧惑星君知晓此事之后,会作何感想。”
听闻 “荧惑星君” 这四字,吕冰儿的面容之上果然显露出极为明显的情绪波动。
紧接着,她猛地从身侧抽出一把匕首,就在白泽以为她要负隅顽抗之时,却见她竟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别…… 别逼我。” 吕冰儿的声音颤抖,带着几分哀求与绝望。
“别逼我!”
白泽冷眼旁观,眼神森冷地注视着她,嗤笑道:“哦?又突然不怕死了?”
“你莫不是忘记了我的能力?你想死便死,待你命丧黄泉之后,我便拘下你的一魂,照样能够从其中审问出事情的真相。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还是,你有足够的信心,认为自己的意志力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反抗我?”
吕冰儿闻听此言,握着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栗起来,那仅存的一丝抵抗意志也彻底崩塌。
她最终还是选择颓然放下。
眼见白泽步步逼近,吕冰儿绝望地靠在墙边,声音干涩地说道:“好,我说,我都说。”
说着,她抬眼与白泽对视。
“但是你听闻之后,该如何行事,你自己做抉择吧。”
白泽眉头一挑,鼻腔中发出一道冷哼。“你这是在威胁我?”
吕冰儿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也不再有丝毫犹豫,径直开口道:“我去枉仙冢是为了执行荧惑星君先前所交代的任务,”
“这一切与太虚镜并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