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悔探出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放下了。
“若是良缘,你怎么会逃婚呢?”
“……”
虞鹤兮哑然,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理亏在先。
“你也逃婚了。”
“可我回来了。”
“我也回来了,顾无悔,你娶我,我愿意嫁你。”
虞鹤兮没有叫他七皇子,没有叫他七殿下,她要嫁的,是顾无悔这个人。
直呼皇子名讳,本该论罪,可顾无悔偏偏听明白了虞鹤兮的意思。
他们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一月左右。
在虞鹤兮这般坚定的语言中,顾无悔不再后退,他抬眸,撞进了虞鹤兮那双坚定的眸中。
他于那双宛若秋水一般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他看见自己张口,最终说了句。
“好,我娶你。”
那一场逃婚,就像一场梦中的闹剧一般,在两人的相处中,逐渐变成了谣传。
说虞姑娘当时根本就不是逃婚,只是想在婚前出去走走,看看外面世界的广阔。
并且路上七皇子殿下是随行的。
对于这样的说法,无论是虞鹤兮,还是顾无悔,谁都没有反驳。
他们于大千世界,茫茫人海之中,因为缘分,遇见了对方三次,也算是同行过了。
爱意潜伏,悄无声息,来时汹涌,热烈澎湃。
虞鹤兮从不找借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
顾无悔其实根本没什么武功,从他挡在虞鹤兮身前那一刻,他在虞鹤兮心里就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仅给虞鹤兮带去了生的机会,还给虞鹤兮带去了改观,对他的改观。
曾经的虞鹤兮以为,自由大过天,她一直觉得,为了爱情,放弃了自由,无异于亲手折断自己羽翼。
尤其是皇室,那与将自己变成金丝雀鸟,囚于牢笼,没有半分区别。
现在她不那么想了,自由高于一切,婚姻就是坟墓,是囚牢,可如果,那个人是顾无悔,她愿意。
因为顾无悔从来没想过让她成为金丝雀,当她选择了顾无悔的那一刻,顾无悔也选择了她。
他没有成为困住雀鸟的牢笼,而是化作了风,成了一双无形的羽翼,将虞鹤兮托起来,飞向了更高的地方。
就像曾经的裕城之行,虞鹤兮被勒令学习宫门礼仪,规矩,是不能外出的,更别说远游。
她离开上京的通行令,是顾无悔给的。
从得知她有想去裕城的想法,却被阻拦时,顾无悔的通行令第二天一早就被人送到了虞鹤兮手上。
就连教习她礼仪的嬷嬷,也是顾无悔亲自挑选,虞鹤兮不想学,那就不用学。
那两个嬷嬷别的不提,有一手很好的厨艺,每天都会给虞鹤兮做些新奇的菜品。
虞鹤兮问过顾无悔,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顾无悔却说。
“我认识的虞鹤兮,从来不该被这些死板的宫门规矩束缚。”
他本就不出彩,他的妻子,还是做自己吧。
更何况,他喜欢的,本就是虞鹤兮这个人,她天性肆意张扬,若嫁给他就要放弃自己的天性,那他永远给不了虞鹤兮幸福。
因为从一开始,他带给虞鹤兮的,就是灾难。
在诡谲云涌的宫斗之中,虞鹤兮成为了顾无悔背后的坚定,也成了他唯一的归途。
只要他一回头,虞鹤兮就在他能看得见的地方,他永远都不会迷路。
……
酒坛子空了,虞鹤兮靠在顾无悔的肩上已经睡着了。
骨珏窝在雩螭怀里,枕着雩螭的腿也睡着了。
在场四人,唯有雩螭和顾无悔还是醒着的,只是酒意上头,也有些微醺,望着屋外的大雪连绵,顾无悔叹了口气。
往事犹如云烟,飘散无痕。
他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工具皇子,变成了如今的七殿下。
有了权势,有了地位,这一切,都归功于虞鹤兮的坚持,还有雩螭的帮助。
“军师大人啊……”
顾无悔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像是舌头没捋直似的,雩螭回眸瞥了他一眼。
“说。”
顾无悔突然笑了下。
“没事,叫叫。”
“……”
雩螭不仅仅只是医师,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有朋友关系,有从属关系……
雩螭知晓他所有秘密,顾无悔从皇子争夺的行列中撕出了的一条路,而那条可以撕破的口子,就是雩螭为他打开的。
他不明白雩螭为什么要帮他,他想雩螭或有所求,权势,金钱,地位……
雩螭所求为何,他一直不知,也从未猜到。
所以他们一直保持着盟友的关系,顾无悔确实没有什么皇子架子,那是因为和虞鹤兮在一起久了。
他明白,真正的朋友,不是依靠地位和权势得来的。
等到终于放下自己心中端着的皇子架子,他才明白,原来世间有感情真挚,真的不需要任何地位,权势,还有金钱。
雩螭有时和虞鹤兮开他玩笑会叫他顾七郎,会直呼他的大名,他都不觉得有什么了。
那时候他们三个曾一起在松雪楼品过茶,听过书,一起去望江楼吃过饭。
顾无悔是顾七郎。
虞鹤兮是虞大美人。
雩螭是雩神医。
只是后来,雩螭身中剧毒,不得不离开,便从此分开,当初一起玩闹过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
……
“顾无悔。”
雩螭叫了顾无悔一声,顾无悔回头看他。
只见雩螭突然正了神色,少了平日里的从容和慵懒,盯着他的那双眼睛里面写着认真。
他问他。
“你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对吗?”
这问题来的太突然,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了,脑子一热的发问。
顾无悔张了张口,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雩螭盯着他,一直在等他的回答。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我不知道,或许是对的。”
雩螭眸光微暗,顾无悔偏过了头,没看见,望向了夜空。
“或许是错的。”
因为顾无悔没有见过异族,魔也好,妖也罢,他都没有见过的。
雩螭盯着他许久,最后起身,抱起了骨珏,离开时给顾无悔指了个方向。
“那边两间房给你们准备好了,天色已晚,大雪封路,暂且住下吧。”
言罢,没给顾无悔说话的机会,转身就走了,只留给了顾无悔一个背影。
他一直是知道顾无悔对于异族并没有厌恶之情,可同样,他也没有怜悯之心。
他不知道骨珏就是魔族,只当自己从未见过异族。
因为顾无悔的态度不明,所以雩螭一直不敢去赌。
只是今晚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忆起了往事,让他情不自禁的问出了口。
可他既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也没有得到他不想要的答案。
他知道,这条路走到尽头,结局或许是彼界两端,也可能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