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

    阿斯特拉的脸被打的侧歪过去，他的脑袋本就眩晕，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重新面向詹森。

    “我说的不对吗，父亲？”

    “你最喜欢对我的脸动手，对着这张和妈妈一样的脸动手。你每次的发泄对象到底是谁？是我吗？还是有时不符合你意愿的妈妈？”

    “你在胡说什么？”詹森愣了一下，声音瞬间拔高，“我怎么可能对卡米尔有那样的心思？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就是她！”

    “我了解你的所作所为，父亲。”阿斯特拉的指腹滑过自己滚烫的侧脸，有些微微的发麻，“妈妈因着对你的爱意和你对她的隐瞒，过着还算幸福的一生。我从不否认你对她的爱，同样也不否认你对一切事物的掌控欲，其中也包括了妈妈。”

    “你当然爱着妈妈，你们从不吵架，起码在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你和妈妈相处这么多年连一个冷脸都没有给过她，妈妈认为你是百分之百爱着她的。可世界上没有百分之百，尤其是情感方面，人总会把一部分情感保留给自己，因为人是自私的。”

    詹森看向阿斯特拉的眼神变得冰冷，“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这些话，阿斯特拉。你以前乖得不像话，现在却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了，还是对我的。这在过往的十八年里从未出现过，你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我的蠢儿子。”

    “我当然知道不听话的下场，父亲。”阿斯特拉的声音平和，并没有因为詹森冰冷的声音而有所波动，“我想，大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是妈妈的丈夫。但你却一点也不了解我，父亲。”

    “不了解你？”詹森冷哼一声：“阿斯特拉，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会不了解你？”

    “当然。”阿斯特拉对詹森轻轻一笑，“父亲，你当然不了解我，我也不是你看着长大的，参与我童年最多的人是妈妈，不是你。”

    “至于了解，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

    听着阿斯特拉最后的呢喃，詹森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所以呢？你说这些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父亲，你不用紧张。”阿斯特拉的声音轻得不像话，“我只是想要延续格林家的传统。”

    “什……”

    詹森的声音猛地顿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阿斯特拉，“你这是在逼迫我？”

    “怎么能算是逼迫？”阿斯特拉的声音依旧温和，“你十六岁从祖父的手里接过担子，祖父则是二十一岁从他的曾祖母的手里接任了家主的位置，至于曾祖母，虽说接任的时候早已结婚，但是她当时也还没有过二十五岁。”

    “格林家族的每位家主将位置让出来的时候普遍年轻，一般四五十岁，接任者也年轻，十几岁的有，二十几岁的也有，但一般不会三十多岁接任。”

    “你不觉得你到年纪了吗，父亲？”

    阿斯特拉的话让詹森的心里发冷，他下意识地抗拒，“不，你还不够格。”

    “那你说说我哪里不够格。”

    詹森说不出话。

    “以前也有过像你这样的例子，父亲。权力掌握在手里的感觉总是让人欲罢不能，不愿意将这些东西拱手相让，即便对象是自己的儿女也是这样。而遇到这样的情况，儿女也是会采取相应的措施的。”

    “就算是让格林家的那些长辈们过来，你也是没有道理的，父亲。手下的继承人够格，你就应该让位。”

    “……你不像是对权力感兴趣的人，阿斯特拉。”詹森被阿斯特拉逼着后退，瘫坐在了椅子上，他到今天才感受到了自己儿子身上的魔力压制，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你从小对这些东西就没有兴趣。”

    “这只是你的想法，父亲。”

    “不，这点我可以确定。”詹森的语气带着笃定，“你对这些东西没有任何兴趣。”

    “但这并不妨碍我想要。”阿斯特拉的双手正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不能让格林家在你手里被折腾得不成样子，詹森·格林，家族不能没落，这是你教我的。”

    “格林家在我的手里哪里没落了？”詹森大声反驳：“明明在我的管理下，家族比父亲在的时候更加壮大！”

    “你是指什么？”阿斯特拉的声音压低了许多，“你是指整个德国魔法部，一提到格林就只能想到身为国际魔法合作部部长的你，还有同样被冠以夫姓的母亲？詹森·格林，魔法部谁不认识这个名字，还有呢？”

    “里奥·格林呢？你的哥哥呢？拿着父辈的基业在家里混吃等死？其他格林家族的小辈和你的平辈呢？因为小姑和我们的关系断绝而对你产生不满，格林家不内斗，但你和叔叔却打破了这个传统。大家表面上过得去但是平时的来往已经断了。”

    “你从小教导我的和你的所作所为全然不同，父亲。”

    “那你又能做什么？”詹森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但他还是不服气，“在母亲死了之后反抗自己的父亲，得不到就用力量压制，阿斯特拉，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你是不是就是故意让卡米尔死去的！额！”

    詹森惊恐地看着阿斯特拉，他的喉咙被自己的儿子死死卡住，根本呼吸不了，四肢也被魔法禁锢着，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父亲……”

    阿斯特拉静静地看着脸色逐渐涨红的詹森，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甚至有逐渐加重的趋势。

    “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有着这个想法。”

    “在知道母亲怀孕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因为我知道孩子生下来之后的日子并不会好过，他们还不如在出生的那一刻死去，这样的话他们就不用经历以后的痛苦了。”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母亲，里奥·格林和塞西莉亚·格林，你们都在某一瞬间没有任何痛苦的离去，这样我们家病态一样的传承就可以终结。”

    “我知道我的想法很阴暗，我也只是想想，所以在母亲和弟弟妹妹真正死去的那一刻我并不是开心的。我是真心期待那两个小生命可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在牙牙学语的年纪叫我一声哥哥的。我也希望母亲可以顺利生产……”

    “你知道我有多渴望正常的家庭关系吗，父亲？每次做梦梦到我们和谐相处，即便我知道那是你们的压迫带给我的我也甘之如饴。我从心底里期待着家庭的和睦，可是你们从不愿意让我如愿，父亲。”

    “曾经存在着这种想法的我不配做母亲的孩子，她曾经千遍万遍的说着我是她最漂亮最喜欢的孩子，其实我是高兴的，我能感觉到母亲的爱意。即便这份爱里掺杂着别的东西我也愿意融入进去。”

    “我可以这样过一辈子的，父亲，直到我死去。”

    “可是母亲先一步离开了。而我和你也仅仅是由血脉连接起来的陌生人而已。”

    “现在想想，生我的是母亲，参与我童年的人是母亲，给我这副容貌的人是母亲，陪伴我时间最多的人还是母亲。你和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父亲。甚至于没有你，我和母亲也依旧是一个家庭。”

    不知道为什么，詹森现在痛苦得要命，呼吸不上来，但是阿斯特拉的声音就像是被下了特殊指令一样钻进自己的脑袋里，他一边忍受着这种痛苦一边听着阿斯特拉的言语，只觉得痛苦非常。

    “我从未想过让母亲死去。我还活着也只是因为你的教导，一切为了格林。”

    “沃恩的性格早就被他的父母毁了，所以他不合适。小姑也不会让奥瑞莉亚回来的。除了我，你没有可选的人了。”

    “从曾祖母开始，格林家的继承人就已经不会从旁支里选了，祖父曾有过机会改正，但他没有熬到那个时候。而你，父亲，你别无选择。”

    阿斯特拉缓缓松开手，詹森瘫在椅子上没了动静，好半晌才猛地抽了一口气，紧接着猛地咳嗽起来，无力的从椅子跌落到地上，狼狈极了。

    “你可以继续你的生活，父亲。”阿斯特拉平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詹森，“继续做你的国际魔法合作部部长，继续你的名声之路，和以前没什么差别，而我也同样。”

    “除了没有了母亲，你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