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许清瑶也都是她今后的表嫂。
这好像显得她不识抬举了。
被当场抓包,抱玉手里拿着东西,腿已经被吓软了。
阮凝玉也有点。
她僵硬了脖子,但还是从容自如地对上了谢凌的目光。
她对他遥遥万福,尽显表姑娘的礼数,云鬓边的珠花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而摇晃,轻轻打在她娇媚的眼角边。
“我们走吧,抱玉。”
接着,阮凝玉也不看身后男人脸上是什么表情,拉着已经呆住了的抱玉就走。
抱玉回神后,一路哭哭啼啼。
“小姐,怎么办……许姑娘可是老夫人内定的长孙媳,怎么好巧不巧就被大公子给瞧见了?”
“大公子肯定又要罚小姐了……”
阮凝玉没表情。
好像她做坏事的时候就总是会被谢凌撞见。
刚重生回来,她在庭兰居的莲池边辣手摧花,将他养好的莲花一朵一朵掐掉,被他撞见,他冷声叫她捡起来,然后她便被谢凌罚去扫院子。
她挑唆姜婉音扇姜知鸢,也被他亲眼所睹。
阮凝玉都在想,她到底是不是跟谢凌八字不合,这才每每都被他撞见。
想起适才她看到男人那双凤眼,剑眉也是微拧着。
想来她剪了许清瑶送的见面礼,男人现在想必很心疼吧。
若是谢凌要罚她的话……
可现在阮凝玉也顾不及这么多了,很快就要开席,她忙叫抱玉收掉眼泪,两人又处理完那把被剪烂的扇子,便整理好衣着,重新进了谢家厅堂。
进去便见坐在主位上的谢老太太头戴石榴纹抹额,富贵慈祥相,她服用了这么多日的药,今儿气色总算好了很多。
眼见子孙满堂,和乐融融的,谢老太太瞧着就开心。
很快二公子就在仆妇丫鬟的拥护下走了进来,美冠束发,锦袍加身,身上穿的是昨日那件竹叶青镶金丝披风。
他大踏步走进来,俊朗地唤了各位长辈,眼见谢老太太身子骨好了些,便开始糖舌蜜口。
谢老太太去弹了下他的额头,“这孩子,就知道贫嘴耍花腔!”
谢易书生得俊秀,很快逗得老太太满脸笑容。
屋里暖和,请完安后谢易书便退到一边,解开披风的带子,便要将这披风递给旁边的嬷嬷。
解披风的时候,谢易书对上了堂兄的凤目。
堂兄在看他。
谢易书心里头冒出了一丝奇怪,总觉得堂兄近期对他的关注未免也太多了些。
难不成是他才华长进了些?他昨日写的诗堂兄觉得很是不错?!
一想到这,谢易书顿时对谢凌露出唇红齿白的笑,很晃眼,“长兄。”
谢凌轻轻颔首,移开目光。
谢易书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就是吃团圆饭了。
谢家家规食不言,寝不语。
但是吃团圆饭的时候就没有这个规矩了。
用膳的时候,阮凝玉跟表姐坐在一起,期间她总是时不时咳嗽,于是只好吃些淡口的,咳嗽时也用手绢捂住胸口,在那轻咳。
在别人的视线里,她生完病当真弱不禁风得不行,仿佛风一吹便能吹倒。
谢易墨坐在自己的母亲身边吃饭,却没胃口,揣着心事。
她上回因为虚荣心,骗了母亲自己考校得了第一。
何洛梅向来是个八面玲珑的,此时在饭桌上伶俐说笑,可谢易墨却怕她说着说着就牵扯到她考校成绩上面去,母亲向来喜欢炫耀自己这个女儿。
谢易墨没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坐立难安。
坐在对面的谢凌就是她的先生,她的成绩他是最了解的。
她偷偷看了眼对面的堂兄,没敢吭声。
而这时何洛梅却突然让她现场作诗。
面对着各位长辈,谢易墨强颜欢笑地站了起来,借着窗外的秋景即兴作了一首,便得了满堂彩。
眼见何洛梅又说到了别的话头上,谢易墨心里的那块石头这才渐渐落了下去。
而谢家吃完团圆饭,也不是便马上离席的,谢家的子孙们还会在厅堂外面的庭院玩闹,长辈则围炉谈话,目的也是为加深家族感情。
像谢凌、谢易书这样的嫡子自然要跟自己的叔伯呆在屋里,谈论国家大事。
而且三老爷谢诚宁一回来,就在屋里遭到了谢老太太的训斥,气氛也很是沉重,不是她们这些小辈能听的,于是阮凝玉便跟表姐们到了庭院里。
见小姐要出去,抱玉忙给她披上件翠纹织锦披风,“小姐别再着凉了。”
阮凝玉将系带打了个结,便去寻表姐,也能透透气。
昨日谢妙云跟谢宜温在屋子里光顾着下玲珑棋,可是这些天阮凝玉也时常见不到她们的影子,心里还正纳罕呢。
过来一看,便听到了两位表姐的嬉笑声,以及还有少年羞赧如蚊呐的声音。
阮凝玉走过去,就看见了一位长得像奶油小生的长随。
长随见到她,忙行礼,“小的见过阮表姑娘。”
谢妙云道:“阮表妹,你过来了,你是不知道,他可好玩了,说几句玩笑话就能脸红。”
很快阮凝玉就知道这位是刚进谢府的长随,名叫福俊。瞧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因长相比女儿家还要精致,皮肤也白,两位姑娘就喜欢逗他。
这几日不见表姐们,原来是表姐们闲来无事见他生得好看,就会叫这个小长随过来玩,还会缠着他放纸鸢。
眼下秋日里,她们正是在放纸鸢。
福俊脸皮薄,听不得她们的打趣,便自请去捡掉在地上的纸鸢跑走了。
谢妙云笑到累了才停下来,这才问:“二堂兄呢?不是说他也要一块来放纸鸢么?”
这时就见谢易书的小厮走了过来。
墨影苦恼道:“姑娘们,二公子大抵是来不了了。”
“适才大公子抽问二公子功课,二公子答不上来被老爷知道了,现在老爷正在训斥二公子……”
谢妙云眨眼,二堂兄真是太可怜了。
不过大堂兄也未免太过严厉了,吃团圆饭还要抽查二堂兄。
既然谢易书来不了,谢妙云又问阮凝玉要不要一起放纸鸢。
阮凝玉摇头,说身子疲乏,坐在树下看她们便够了。
很快,谢妙云又去逗福俊那个少年小厮,还让丫鬟拿了个绣球过来在草地上玩。
看着她们跑远去,阮凝玉坐在了一棵枫树下。
今岁天气冷得要快些。
落叶纷飞,满目秋色,红色的枫叶挂在枝头,枫树洒满碎金,将世间染成金红。
阮凝玉披着柔软的披风,正看着谢妙云在远处玩闹时,却见那颗抛至空中的绣球突然冲着自己抛了过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就停在了枫树下。
绣球上用五彩斑斓的丝线编织着吉祥图案。
阮凝玉伸出手,就想捡起来。
而这时,半空却伸出了只指节修长的手。
男人将绣球用五指托着。
眼前是沾染墨香的石青色袍子。
阮凝玉又被吓到了。
她赶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细碎,瞳孔缩着,“……表哥。”
想到用膳前在走廊上被谢凌看见的事情,阮凝玉头皮发麻,压根不知道谢凌为什么会从厅堂出来又出现在她的面前,是想干什么,是找她算刚才的账,替许清瑶出气么?
阮凝玉呼吸都乱了。
然而谢凌却没看她,而是垂眼打量着手上这颗绣球,而后就站在她的身边,平静地与她一起望着远处的堂妹在嬉戏。
然而他这样,却是叫她更挠心挠肺的。
谢玄机到底要干什么?!
阮凝玉在披风底下抓着手,要疯了。
他静默不说话,她是不是应该找个话题来说,还是跟他一样就在这尴尬地干站着?
她细细回想着,前世没人敢对谢夫人不敬,只因许清瑶背后有个位极人臣的丈夫。
听说谢首辅曾起誓过,他绝对不会让夫人掉下一颗眼泪。
那么……现在她将许清瑶那把绫绢扇给剪成稀烂,糟蹋了许清瑶的心意,那么这位谢大人又会如何处置她呢?
阮凝玉实在很好奇。
在谢凌眼里,或许没有见过比她更恶劣歹毒的女人了。
此刻谢凌那身不可忽略的凌冽气场,叫她浑身不自在。
恰好这时,那府上新来的长随在附近捡纸鸢,阮凝玉见到他,莫名松了一口气,于是启着红唇:“……福俊。”
“过来将绣球给三小姐送过去。”
一声“夫君”。
那颗精致的绣球突然被男人的手指给攥紧。
察觉到气氛奇怪到连风声都静止了。
阮凝玉回头,便见谢凌向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