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开场,先演主角胡某的贫苦家境,介绍这个人物。
许多观众感同身受,不禁为他的艰难处境而共情,纷纷感慨生活不易。
接着,胡某考中科举,被授予县令之职。
虽说任职之地是个偏远贫穷的地方,但大家依然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然而,渐渐地,这个人开始堕落变质。
他一点一点地为自己谋取私利,贪心愈发膨胀,巧立各种名目,征收苛捐杂税,在当地俨然成了一个土皇帝。
观众们在情感迅速抛弃了他,对他充满唾弃,骂声一片。
甚至恨不得往台上扔臭鸡蛋,满心盼着他能早日得到惩罚,不得好死。
终于,在众人期盼中,胡某被一位微服私访的御史发现了罪行。
弹劾的奏章呈递到御前。
皇帝下令彻查此案,并将胡某投入大牢。
胡某在狱中拒不招供他的同伙和上级,因此吃了不少苦头。
戏中,对那十八般刑具的展示,引得许多观众都欠起身子,伸长脖子,睁大双眼,瞧个仔细。
这些刑具,若是加诸自身,那无疑是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用在遭人唾弃的贪官身上,台下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震天的叫好声。
受刑的情节在戏中占了较长篇幅。
又陆续出现了几个贪官的同伙,一道受刑,将现场气氛烘托得愈发热烈了。
第二天,此事便传到了朱元璋的耳中。
这种题材,向来敏感。
朱元璋听闻后,龙颜大怒,当即下令:
“把写这戏剧的,还有戏班子的班主,统统给咱抓来!”
不多时,锦衣卫前来复命:
“陛下,这出戏是范显祖所写。他曾担任太子宾客,如今在皇家科学院任职。
而且,这出戏乃是广智侯授意写成的……”
朱元璋微微沉吟,片刻后说道:
“把他们召进宫来!”
一路上,陆知白宽慰范显祖,咱们也没错,不要怕。
范显祖一直低头不语,只顾闷头走路,对陆知白的话语置若罔闻。
二人来到御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朱元璋微微抬头,目光如电,冷冷问道:
“你们这出戏,究竟是何用意?岂非是公然向百姓暗示,朝廷之中贪官遍地吗?!”
范显祖微微侧目,眼神中满是求助,示意陆知白先顶上。
陆知白思索片刻后说道:
“父皇,话不能如此说。这出戏其实是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朱元璋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而怒视范显祖,厉声道:
“你昔日好歹也是太子宾客,正二品大员!
驸马年轻行事冲动,你为何也跟着他胡闹?
你们此举,往严重了说,就是在影射朝政!”
范显祖吓得连忙跪地,诚惶诚恐地说道:
“草民罪该万死!只是想着……在戏文中让贪官得到惩处,借此教化民众,以正风气……”
陆知白赶忙接口道:
“父皇,这出戏是儿臣定制的,是依照儿臣的想法创作而成,与范师傅并无太大干系。
儿臣此举,并非为了教化民众,而是想让那些书生明白,人是如何在欲望的驱使下一步步堕落的。
同时也让他们明确的知晓,贪官最终会遭受怎样的惩罚……”
朱元璋眉头紧皱,贪腐问题如同一颗毒瘤,除不干净,是他的心腹大患。
他冷笑一声,道:“那些贪官污吏,胆子大得很,岂会因为一出戏就心生畏惧?!”
陆知白却说:“十个人中,哪怕只有一两个因此而有所忌惮,那这出戏便也算有价值了。”
朱元璋不耐道:“咱也不与你多费口舌,把那戏本子呈上来看看!”
范显祖恰好随身携带了剧本,赶忙从怀中掏出,恭敬呈上。
朱元璋快速浏览了一遍,竟未挑出什么明显令他不满之处。
这戏开场时,主角的遭遇的确容易引发同情,可很快其贪婪的嘴脸便开始暴露,逐渐开始残害百姓,惹人厌恶。
戏文中也确实没有任何对贪官表示同情或赞美的言辞。
于是,朱元璋微微点头,说道:
“倒也算是有些劝诫的作用……你们也算有心了,是咱有些急躁了。”
陆知白与范显祖听闻,心中的大石总算稍稍落地。
然而,朱元璋话锋一转:
“不过,咱觉得这戏有些地方还是得改一改……”
说罢,便开始亲自指点,详细地教导范显祖该如何修改。
在朱元璋看来,戏中的贪官如此贪得无厌,却没有直接扒下他的皮,塞上稻草,实在是不符合他心中对贪官惩处的预期。
范显祖一边唯唯诺诺地应着,一边不时望向陆知白,眼神中满是无奈。
陆知白斟酌着言辞,说道:
“父皇所言极是,但这,毕竟是戏剧……若是一开始就将贪官处死,那后续剧情……该如何发展,观众还能看些什么呢?”
朱元璋不耐烦地一摆手,道:
“总之,你们看着办。惩罚力度太轻了,必须再严厉些!”
范显祖赶忙应道:“是,陛下。”
陆知白思索片刻,如实说道:
“父皇,其实这出戏,原本是待明年春闱结束后,作为礼物,送给那些新科进士看的。
儿臣想让他们明白,官场就是人生的考场,一步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从入仕之初便对他们加以教导,方能让廉洁之风在朝堂上愈发兴盛。
只是儿臣考虑不周,不慎惹得父皇动怒,还望父皇恕罪!”
朱元璋哼了一声,说道:
“这次便饶过你们。往后再写此类题材,必须先报给咱知晓……除了你们,天下其他人不准再写这个!”
两人赶忙齐声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陆知白心中暗自思忖,怪不得自古以来,虚构的才子佳人层出不穷,而帝王将相的故事,大多只能从历史中取材。
这般才不至于犯下影射之罪啊~
二人出了宫。
范显祖忍不住抱怨道:
“还好陛下圣明,不然我这回可就被你害惨了……”
陆知白笑道:“我可没强迫你写。”
范显祖苦着脸说:“你既是侯爷,又是院长,你是我的天!我哪敢拒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