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秋烨，向下走半层。曾经的林姝，向上走半层。楼梯转角的地方，她们总能遇见。

    电影《向左走，向右走》里的两位主角，隔着一道不厚的墙，隔了很久，才在某年某月某日遇见。

    写字楼里的秋烨和林姝，隔着一层不厚的楼板，隔了很久。向下走，向上走，每周总能遇见两三次，她们各笑各的生活，各等各的人，各期待各的爱情。遇见过很多次，都毫无察觉。

    临近下班的时间，楼梯间是烟民们不屑于再光顾片刻的地方。安静而私密的空间中，林姝高跟鞋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一声，秋烨头顶上的灯亮起来。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二声，秋烨做了一次深呼吸。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三声，秋烨开始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迈步子。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四声，秋烨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五声，秋烨紧张的抿起下唇。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六声，秋烨的眼睛捕捉到了仰面而来的眼睛。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七声，秋烨松开下唇、满脸微笑。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八声，秋烨发现她忽然垂目下看，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再看自己。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九声，秋烨想朝下走两步，终究是没敢。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十声，秋烨的瞳孔又对上了她重新抬起的眸子。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十一声，秋烨在猜那对欲开又合的唇想说什么。

    林姝踩在楼梯上的第十二声，秋烨觉得一声高过一声的脚步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靠近。

    “看什么呢？”林姝有些不自然：“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楼梯间的灯黑了。

    “没……没看什么……”秋烨感谢这盏及时熄灭的灯，让她能偷偷规划一下自己的表情。

    啪……一声脆响……林姝用打火机轻敲不锈钢扶手，灯又亮起来。

    秋烨表情如常：“我还担心呢，担心你猜不到老地方是哪里。”

    “咱俩，有且仅有这一个老地方。”

    咔……又一声脆响……打火机冒出火苗，把林姝侧颜清晰的轮廓映到墙上。

    秋烨还没看够墙上的光影艺术，打火机就熄灭了。

    林姝靠在扶手边，把眼睛聚焦到没有人的方向，好像什么都不想看，又好像什么都很想看：“今天不用接娃放学吗？”

    “哦，对对对，忘了！”秋烨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赶紧给刘秘书打电话。

    背过身去的秋烨，美色丝毫不打折！

    微微低头的后脖颈，弧线柔和，与盘在脑后的头发交相呼应，清爽中透出干练。

    林姝的目光向下……闪着珍珠光泽的靛青色丝绸裙子下，若隐若现的肩胛骨，完美起伏的腰臀，像精雕过，也像细磨过。

    目光不能再向下了，再向下的话，有点过分！

    可是楼梯间里的信号不是太好，秋烨打电话的时间有点偏长。

    此刻不趁机多过分几眼吗？林姝根本就管不住眼睛，最多能管住手。

    就在林姝为多看2秒和少看2秒而纠结时，楼梯间的灯又熄灭了……

    秋烨说话的声音并不高，唤不醒声控灯。毕竟忘记接女儿和求助秘书，都不是什么值得高调的事情。

    林姝也保持着安静。既然自己做不到非礼勿视，被动闭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秋烨裙下的那双腿，隐匿在黑暗中，却反复游荡在林姝的视觉神经里。

    今天的视觉神经，好像是侥幸获得了储存功能一样，无光的情况下也会成像。

    努力驱赶视觉神经暂存区的那双腿时，林姝在心里悄悄遗憾：＜可惜，裙子有点长，而且还穿了丝袜……看胳膊的肤色……腿应该更白一些吧……＞

    对着手机说谢谢时，秋烨有点好奇，那个打火机怎么还不去敲栏杆?

    对着手机说再见时，秋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姝已经安安静静的从肤色猜到了触感。

    楼梯间又安静下来，安静到可以听见那声微弱的挂断音。

    啪……一声脆响……林姝用打火机轻敲不锈钢扶手，灯再次亮起来。

    “小刘会送苗苗过来吗？”

    “她送苗苗回家，家教快到了……苗苗要写作业……”

    “嗯，那我们走吧。”林姝瞄了一下脚边的铁皮点心盒，烟头被熟练的扔进去。

    “我记得你们公司好像是5点半下班吧？还有二十分钟。”

    “我外勤比较多，人资不和我计较考勤的事情。”林姝转身往下走。

    “你们考勤这么松吗？不对呀……我对你们公司的印象，不是这样的。”

    “考勤算是比较严格，但是我能搞定人资。”

    “怎么搞定？”擅长搞定各种大佬的秋烨，却经常被人资搞定。

    “两个管考勤的小丫头而已，几根口红、几瓶香水的小事情。”林姝拉开防火门，大摇大摆往楼梯间走，一看就是惯犯。

    有点失算，电梯门滑开时，副总裁和钱铎莱也在里边，貌似刚从22层的会议室里出来。

    钱铎莱送完刘秘书他们，特意跑回22层和副总裁窃窃私语了一通秋烨的坏话，作为四个人中最心虚的一位，率先热情起来：“秋总！呵呵……和林总聊完了？”

    林姝作为四个人中第二心虚的一位，朝着副总裁打了个招呼：“我送秋总下楼。”

    副总裁点点头，又看向下属嘴里的傲慢之人：“秋总，咱俩有一两年没见面了吧？”

    秋烨不算早退，不用客套：“记不清了。”

    副总裁尬在原地，战术性闭嘴。

    3层到了，钱铎莱和副总裁走出电梯，临别前还假惺惺的问两位女士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秋烨不想打扰别人说她坏话，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林姝着急去吃泡馍，假装没听见。

    收起脸上的讪笑，钱铎莱明白了她俩为什么会是好朋友。漂亮且面瘫，臭味相投！

    电梯里只剩下面瘫康复的两个人时，林姝眉目间浮现一丝坏笑：“你还挺好用的，是个不错的借口。”

    秋烨很喜欢有坏笑的明眸，顺势接话：“那我以后常来做你早退的借口，好不好？”

    不知道是因为警觉，还是因为羞怯，林姝赶紧走出电梯，顾左右而言他：“到底是牛羊泡，还是葫芦头？你中午也没回答我！”

    “你想吃哪种？”秋烨想去最远的那家牛羊肉泡馍，更想满足林姝。

    “葫芦头。”

    “果真！小仙女都爱吃猪大肠！”秋烨忽然间找回了自己的智商和胆量，果断开口：“那家葫芦头店里卖白瓶西凤，来一瓶吗？正宗宝鸡酒。”

    林姝看了看自己的车，又看了看喜欢在交警哨声中夜跑的人：“嗯……葫芦头配西凤，很久没这么吃过了。”

    “坐我的车吧。晚上我叫个代驾，送你回家。”话刚说完，秋烨又感觉林姝的手机上不可能没有代驾App，赶紧又补充半句：“叫两个代驾不划算。”

    “嗯。”林姝的口算能力比苗苗强很多，知道一个代驾绕着三环跑半圈肯定比两个代驾更贵。

    秋烨的车里，好像有种神秘的特效香氛，能让林姝在关上车门的瞬间烦恼全无、疲惫消散。心理学上，把这种现象叫做“经典条件作用”。

    第一次坐进秋烨的车里，在高速路边挨了冻的林姝，感到温暖和安全。温暖和安全，就成为了秋烨的车必然会带给她的条件反射。就像晚自习回家路上相伴身旁的辛老师一样。

    第一次关上秋烨的车门，爆胎的一切麻烦都与林姝再无瓜葛，隔音玻璃内的她可以安心打瞌睡，再也不用独自对抗高速路边的无助感。烦恼消散，是会反复出现的条件反射。放心依赖，更是值得她痴迷的条件反射。就像深夜里一米一米护着她闯过黑暗的辛老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