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言杉过得舒服极了。

    徽味公司的正式版投资协议，最终被定格在了溢价15%，狡诈女配又一次大获全胜！协议有模版，审协议是法务部的事情。她只需要报一报董事会议案，推一推审批流程，催一催财务中心的资金，就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反正每一步都需要等，清闲自是理所应当。

    供应链金融的项目，她只是项目组的成员之一，组长是沈萌萌，其他组员待定。沈萌萌本来就是为这个项目定向招聘进来的人，一入职就开始筹备各种外部条件，其他组员还没有从别的工作中释放出来，她也没有很多具体工作安排给言杉。

    忍着不耐烦，恶补供应链金融的基础知识，是言杉5月唯一熬人的事情。

    还有另外一件不算熬人，但很折磨人的极其重要的事情，就是保持工位整洁。

    每天早晨收拾一遍工位，言杉逐渐形成了习惯。事实证明，整洁的工位确实更有利于保持专注。不习惯的是，要谨慎一整天，尽量不搞乱工位。

    实在忍不住，言杉很快就放弃了。反正工位是自己收拾的，凭什么自己不能再搞乱它，第二天终归还会重新整洁起来。

    每次林姝到她工位上说事情，如果是10点前，言杉都会很自在，因为工位约等于整洁。如果是临近中午，言杉就会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工位已经和整洁无关。如果是下午3点以后，言杉会小声的偷偷声明一句“我早上收拾过了”。

    加班的时候，言杉总能看见保洁阿姨为林姝的办公室打扫卫生。一向不擅长搭讪的摩羯杉，从保洁阿姨口中得知，经理级员工的办公室才在被保洁的范围内。从此，努力升职的原因，又追加了一条！

    至于练车，掌握了撒娇技能的言杉，成功的在每一个周末逃避了林姝的敦促。不但没有履行自己当司机偿债的义务，还享受起了专车接送上下班的快乐。

    直到昨天晚上，五月份的最后一个工作日，林姝加班到晚上10点，疲乏至极。言杉看供应链金融的项目资料，也不知不觉陪到了晚上10点，倒是不怎么累。

    一起进电梯时，林姝瞥了一眼不堪重任的人，叹了口气，没有摁负1层的电梯键，摁到1层：“今天晚上打车回去吧，我实在不想开车了，开不动。”

    言杉心虚的说：“我明天就练车。”

    “鬼信你的话！你每个周末都能找到不一样的借口。”

    “这次一定！你把钥匙给我，明天晚饭前，你一定可以在小区的停车场看到车。”言杉信心十足，仅2秒，信心就瘪下去，低声问：“撞了怎么办？”

    “只要不撞人，别的随便撞，有车险。”

    “那你会不会心疼车？”

    “车有什么好心疼的。撞哪里修哪里，反正都是消耗品。不刮不蹭，车险就算白买了。”把钥匙塞到言杉手里时，林姝又交待：“自己练啊，明天别喊我。”

    “为什么？你不陪我练吗？我自己怎么练啊？”

    “周末地面停车场上没什么车，你先在地面停车场练一会儿，适应一下车况。然后呢，就绕着公司周围这几条路开一开。再然后呢，把公司和小区之间的通勤路线跑上几遍，应该就差不多了。我才不会坐在车上被你闪来闪去，搞不好还要晕车！”

    周六早晨，言杉来到江海大厦，加个很特别的班。

    第一个难题，只开过驾校车的新手杉，找不到离合器踏板在哪里。电话打给林姝求助，被告知自动挡没有离合器踏板，又被科普了一遍p\/R\/N\/d\/S各是什么意思。

    把车开到地面停车场，基本还算顺利，起码哪也没撞。新手杉想给发明自动挡的人鞠躬道谢，因为她再也不用担心熄火的问题。难如登天的半坡起步，也变得易如反掌。

    很快，第二个难题就来了。开着车在地面停车场里胡乱蹿了十几分钟后，言杉把车停不到车位里。

    没有标识杆做参照物，没有后视镜上的彩色胶带做刻度线，新手杉不可能完成倒车入库的壮举。尽管林姝的车上有倒车影像，但是新手杉不看还好，越看越糊涂。

    这个难题，她不准备打电话给林姝。远程，自然是不管用的。

    又折腾了五分钟，言杉准备放弃。反正周末的地面停车场很空，她自己横跨两个车位斜着停，也碍不着别人的事。

    刚准备熄火的时候，车头前边出现一个朝她挥手的小姑娘。

    新手杉使劲回忆，刚才有没有剐到哪辆车，有没有碾到谁的脚。

    小姑娘示意她摇下车窗户。

    新手杉紧张极了：“是我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小姑娘笑得十分明媚，声音香糯可人，说的话却有点令人羞愤：“姐姐，你是不是不会倒车入库啊？我替你倒吧。”

    新手杉看了看车窗外的未成年人，忍住羞愤，询问：“你有驾照吗？”

    “没有。18岁才能考，我还考不了。但是我会开车，而且开的特别好。”

    新手杉感觉，面前的小可爱一定是上帝派来嘲笑自己的：“那还是等你有驾照了再来帮我停车吧。”

    小姑娘可能是有点缺心眼，完全听不出对方嘴里的嫌弃，继续提供热心帮助：“我给你指挥，保证你一把就能进。”

    新手杉要挑战一下上帝派来嘲笑自己的人：“那我进不了怎么办？”

    “进不了的话，我请你喝咖啡。顺利进来的话，你要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成交！”

    1分钟后，新手杉在没有驾照的未成年小姑娘的指挥下，完成了一次丝滑的倒车入库。

    她有点不想下车，感觉自己被上帝嘲笑得淋漓尽致，特别不想面对小师傅。

    咖啡店门口，小师傅虽然完成了赌约，但已经帮新手杉买来一杯咖啡，嘴巴甜的不得了：“姐姐，你长的真漂亮！”

    新手杉接过自己最爱的冰拿铁，有点尴尬：“说吧，我需要帮你一个什么样的忙？”

    “替我爸在我的成绩单上签个字。”

    冰拿铁瞬间不冰了，甚至有点烫嘴，言杉赶紧拒绝：“不好吧！成绩单很差吗？你还是拿给你爸签更合适。我告诉你个窍门，成绩单拿给你爸之前，你只要承诺自己下次一定会进步，就不会挨太重的批评。”

    小姑娘很沮丧：“上次期末考试的时候就用过这招了，这次期中考试，不但没进步，比上次还退步一截。”

    “我帮你看看差在哪里了。”言杉伸手接过小姑娘的成绩单：“第36名……你们班多少人？”

    “38个人。”

    “倒数第3名！难怪不敢给你爸看！你妈怎么说的？”

    “上次给我签期末考试成绩单的时候，我妈说，以后有关学习的所有事情都不要再找她，统统归我爸管。”

    “你妈这是气话，不用当真。如果实在不敢拿给你爸签，就拿给你妈签。妈妈总是更好说话一些。”

    “姐姐，我爸妈正在公司吵架呢，我谁都不敢找。”小姑娘垂下头，可怜巴巴的样子不像是演的。

    言杉有些心软：“笔拿过来……”

    把成绩单放到咖啡桌上，言杉在家长反馈栏写出“我们家长一定会加强课外辅导，争取下次考试进步”的敷衍语句。

    后知后觉的，言杉看着家长签字栏问：“你爸叫什么名字呢？”

    “我爸叫江宁。”

    言杉怔住了：“你爸是宁总？你怎么不早说？”

    “我估计你应该是江海集团的员工，早说的话，你不就不敢签了吗？”

    “你这会儿说，我也不敢签了呀！”言杉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一点都不可爱了。

    “姐姐，反悔来不及了哦！你已经写了一半，我现在更没办法拿给我爸看啦！”

    言杉叹口气，用眼神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壮着胆子写下“江宁”两个字。又看了看成绩单最上边印着的“江舟”两个字，懊悔万分！刚才看见“江”字，就应该谨慎起来！轻敌了！

    小姑娘得逞，收回自己的成绩单，满眼都是崇拜的目光：“姐姐，你写字可真好看！你上学的时候语文作业一定经常得甲吧？我写字不好看，也不整齐，经常得乙。”

    “我的语文作业，一直得优。”

    “哇……你是学霸吗？”

    “勉强算是吧。”言杉突然又想起来，悻悻问：“你多大了？谁给你教的开车？”

    “15岁。我自己偷偷学的。”

    “上过路吗？无证驾驶，后果很严重！”

    “我只在自己家地库开过。说实话，我也只会倒车入库。”

    又听小姑娘讲了一个多小时的琐碎话，从倒车入库的技巧讲到爸妈每天吵架的苦恼，从上不完的补习班讲到总踢她凳子的后桌。

    以往，言杉对毫无重点的琐碎话从来没耐心听，今天不同。在一件最不想干的事情面前，比如练车，其他事情就会突然间变得有趣，比如听琐碎话。

    小姑娘嘴里的琐碎话，被一通来自妈妈的电话硬生生的夹断了。

    挂断电话，小姑娘喝光最后一口咖啡，犹如壮士临行前干掉最后一口烈酒：“我妈让我上楼去找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言杉笑了笑：“你最好不要打听我的名字。万一你爸妈知道了你找别人签成绩单，我也不会立刻被揪出来。”

    “我懂了！电影里，看到劫匪样子的人，就得挨劫匪一枪！”

    言杉听着这个比喻，有点恰当，又有点夸张：“你这么聪明，上课的时候少说点话，注意力集中一些，也许成绩能进步。”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之不易的完美成绩单：“我下次考试一定能进步，老师说我已经没有再退步的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