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医生醍醐灌顶,“赫德能引导游行,也是个聪明人,他一步步探出肾源被林娴姿安排给了亲女儿,新仇旧恨,恨得滴血,而林娴姿察觉上当也没用。”
“人是梁朝肃的人,梁朝肃又一直是为她女儿不择手段,没有底线的秉性。动机,逻辑都有,再加上决绝过,林娴姿必然只看证据,懒得去当面质问,我们完美隐身,您高。”
莫实甫摆手,“没那么容易,无怪乎惹多人和一人的区别。梁朝肃深浅,他亲老子都探不清,但小隙沉舟,他如今罅漏太多了,身体也不好,否则我不会轻易惹他。”
“你下去,让管家回复梁正平,说我同意见他,告诉他之前卖他,是个误会,这回见面,我亲自道歉,向他诉清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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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认亲后,林娴姿一字未提让连城见莫家人,连城除了常问爸爸莫建鸿,其他也好似不关心。
这次,飞机落地新加坡,车队从莫家宅邸前经过。
连绵不断的灰砖院墙,树冠葱郁,棕榈叶搭着绿芭蕉,阳光太猛烈,那种颜色像被油浸透,绿的潮湿,绿的发黑。
独属于热带植物茂盛到暴乱的鲜活性。
东南角露出一角橙红尖顶屋檐,目测距离大门很远,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莫家像圈占森林的王国。
林娴姿顺着她目光,瞥了一眼,“想见莫实甫?”
连城一愣,旋即摇头。“我是觉得他会派人来请我。”
林娴姿并不惊讶,含笑问,“为什么?”
连城又瞧窗外,“莫家最近支持您的人多了,不仅有爸爸的忠心拥趸,还多了不忿他偏心太过,昏头昏脑的。鉴于莫士诚那种性格,大概七成被欺压过。”
最重要一点,连城觉得她不用讲,林娴姿了然于胸。
认回她,她爸爸有了后,支持林娴姿,不再是改莫姓林,而是一场重新划分资源的豪赌。
毕竟自古旧朝吝啬,哪有新朝分饼豪奢。
“机灵鬼。”
林娴姿没有发话,司机开始提速,驶离了这片街道。
“所以我来新加坡,不是来谈恋爱,粘妈妈。”连城举手表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我有才,也有用。”
林娴姿大笑,撩开她乱在脸颊的几根长发,小心避开面颊胭脂色的红斑,猝不及防掐她两边腮。
“以为找回的是小娇娇,俏棉袄,没想到我女儿胸中富丘壑,腕底有鬼神。”
连城莫名一怔,眼底像闪过一丝闷潮的晦光。
林娴姿抓住个尾巴,问,“怎么了,妈妈夸得不好?”
连城喉咙塞了一把霉变的老茶叶梗,霉气和苦涩都在无声的每一秒泛滥。
“……没有,你夸得太棒,我觉得受之有愧。”
她不知道那些相处十年以上的男男女女,决裂后如何往前走。
或许她和梁朝肃相处的年限太长了,长到一眼回望,记忆的线圈抻到底,也绕不开他。
长到是她年龄,以及所有岁月。
三年前那位齐省的老省长退休时,那样夸赞他。“你胸中富丘壑,腕底有鬼神。北方年轻这一代都不及你。”
不过一年,又在高干疗养所山脚的江边,烟波浩渺的芦苇地,对他寄予厚望。
“你有底线,野心大权欲却不高,这很矛盾,但在我看来却很好。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朝肃,北方好头让你起了,别让旁人笑年老眼花,退休前最后的劲使错了地方。”
她当时听来气愤,想就是使错了,迟早有一日,她曝光梁朝肃面目,叫这些支持的人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现在,这么欣赏梁朝肃的老省长,应该特别痛恨他吧。
车队驶入林娴姿住所。
她十年前搬出莫家,莫士诚向来不择手段,林娴姿为安全,在新加坡置业多处,居无定所。
这一处独栋宅院近海,不出两里地就是警所,右边两条街外就是远东医药的总部大楼,安保随叫随到。
连城下车,佣人管家在庭院列队恭候。
林娴姿介绍管家,管家再介绍佣人,有三名菲佣和一个韩籍女助专门负责她内务。
华夏以人为本,服务意识不强。人能从事服务性质的工作,却会用平等心态看待服务对象,工作之外,不讲低人一等,大家是家人,朋友。
菲佣和韩籍女助的态度,连城不习惯。
管家带领参观一圈后,连城回到房间,女助还在指挥菲佣放行李。
她不尴不尬,无话可说,下楼找林娴姿,路过白瑛房间。
门没关,佣人在试衣间挂衣服,她倚在沙发边打电话,听交谈,电话那边像是白逸仙,问她想不想回国。
白瑛没发现连城,“不回,梁家那一老一小完事了?还是上面已经决定处理梁氏了?你不是说让我躲到尘埃落定,一粒灰沾不到身上再回国吗?”
“情况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梁正平不知所踪,反正国内是没有,我猜他应该去了新加坡,你不如回来。”
连城下意识迈近一步。
白瑛挑眉,“老东西,神机妙算,连城也分析梁正平会来新加坡见她爷爷。”
距离远,白逸仙不知低语了什么。
白瑛蓦地严肃,“梁朝肃出院了?这才多久,他神仙啊,就醒了,下地了?”
连城跨进门。
“……醒不醒不知道,听说全程萧达出面,还有那个苏秘书,今天凌晨也离开南省,去哪没消息,现在梁氏姚念慈做——”
衣帽间入口的佣人发现连城,打招呼。
“小姐好。”
白瑛全神贯注,猛一下受惊,手机掉在沙发,被抱枕埋着喇叭。
什么都听不清了。
连城回复了佣人,走过去找出手机,“吓到你了,先接电话。”
白逸仙耳朵尖,“连城也在啊。”
连城应,“我刚来,白叔。”
“你刚长途飞行,身体还好吗?白瑛说你晚上经常膝盖疼,非甾体抗炎药还是慎用。我问过咱们这儿老主任,你现在主要是稳定病情,等肾源,千万保持心情愉悦,这个病对精神方面影响特别重,务必注意。”
“谢谢白叔。”连城笑,“您知道的,我特坚强,从不内耗。”
白逸仙开怀,“这点,白叔都佩服,这两天我处理完手头杂事,飞去新加坡看你。”
白瑛伸过头来凑趣,电话临了,白瑛挂断时,连城忽然拦住,“白叔。”
“嗯?”
“梁朝肃出院后,萧达没带他回国吗?”
白逸仙惊讶,顿了半分钟,才回答,“远隔重洋,梁朝肃心思深,他想隐藏行踪,我不确定。你怕他纠缠你到新加坡?”
连城没吭声。
白逸仙自答了,“不用怕,机场后,你妈妈肯定防着他呢。她能正大光明,一点不隐瞒你住处,梁朝肃肯定没去新加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