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轩犹豫片刻,深知抗拒无益,还是依言而动。
他微微蹲下一个马步,暴喝一声,紧接着气势便陡然提高,血气在室内剧烈翻涌,须臾,魔神般的姿态再度显现。
房间都在他的爆发之下有轻微的震颤。
无尽藏神色不变,口中吐出一字:“止!”
那声音仿若洪钟鸣响,蕴含无上威严,又似一道无形枷锁,屋内瞬间恢复往昔静谧。
紧接着无尽藏伸出一手,拍向浑身火红的沐云轩。
沐云轩下意识想躲,却觉得无处可藏,刚一动身,便被一个天地之力形成的大手重重拍下。
沐云轩伸出双手死死抵挡,却只用了片刻,他便几近跪下。
然而,沐云轩骨子里透着一股傲性,这双膝,岂会轻易弯折?在他心中,这世间芸芸众生,除了师父师娘等人,外人无一能承得起他一跪。
“啊!!!”又是一声怒喝,“合止域”瞬间浮现在他的脚下。
有了“合止域”的加成,他的力量瞬间暴增,原本几近跪地的双膝,微微颤颤却又无比坚定地撑起。
无尽藏见状,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转瞬即逝,手中劲道再度攀升。
沐云轩牙关紧咬,齿缝间挤出低沉嘶吼,面庞因用力过度而猩红中透出一丝丝紫色,使得面容愈发狰狞可怖。脖颈处青筋暴突,宛如蜿蜒蚯蚓,汗水如决堤洪流,滚滚而下,浸湿衣衫。
练功房的地板本是特制石板,寻常足以承千钧之力,可在无尽藏施加的磅礴威压下,却似脆纸不堪重负,寸寸龟裂、粉碎,沐云轩双脚随之缓缓没入地下,尘烟四起。
又坚持了几息,无尽藏终于收起大手,微眯着眼睛盯着沐云轩。
压力消失的沐云轩胸膛剧烈起伏,不住喘着粗气。
那如魔神附身般的骇人气势迅速收拢、消散,血气也渐归平静,他身形晃了晃,终是稳住,额头上细密汗珠滚滚而落,面色略显苍白,抬眼望向无尽藏,眼中满是忌惮。
这个无尽藏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现在甚至有些怀疑师父亲自前来,能不能打得过这个老头了。
“你这第一门秘法是出自幽冥吧?”无尽藏对着沐云轩问道。
既然对方一语道破,沐云轩也没什么好隐藏的,直接大方承认道:“前辈慧眼。”
无尽藏微微颔首,目光中似有往昔风云隐现,缓声而言:“说来,老夫亦是大雍国出身,早年闯荡江湖,深陷恩怨纠葛,无奈之下,远走东胡国,于此地开山立宗,方有了如今这苍鹘宗一脉。”
沐云轩心下豁然明朗,暗忖难怪这无尽藏名字是三字,透着大雍取名的风格,敢情是同乡出身。
无尽藏继续说道:“说来你这门秘法,便是我那仇人的功法。”
沐云轩闻听此言,顿觉头皮发麻,忙不迭摆手解释道:“前辈不要误会,小子这秘法是偶然的得到的,与您那什么仇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他深知此刻若被无端扣上这 “仇家传人” 的帽子,怕是性命堪忧,在这是非之地,平白无故替人背锅、稀里糊涂丢了性命,那才真叫冤屈至极、得不偿失。
无尽藏轻笑一声,“我那宿敌,早已化作冢中枯骨喽,听闻是被一年轻后生一剑斩杀,世事无常,当真充满讽刺呐。”
他目光幽远,似穿透岁月回望那段过往,“自他身陨,我心中执念顿消,心境豁然开朗,于武道之途仿若拨云见日,进境一日千里,方铸就如今这番成就。”
话至此处,他目光陡然锐利,如寒芒锁定沐云轩,口吻不容置疑,“至于你是否承继他衣钵,老夫无意深究。只是,我这几个徒儿对这秘法有兴趣,你便传授予他们。”
沐云轩心底暗自腹诽,瞧这无尽藏,表面上一副仙风道骨、前辈高人的做派,举手投足间尽显宗师风范,言语里也透着几分豁达随性,实则呢,骨子里依旧是那等道貌岸然之徒。
当下形势比人强,硬抗绝非良策,倒不如施展 “拖” 字诀,能拖一时是一时。
他早已经打定主意,一点一点往外传,而且倒着传,半真半假的传。
倘若师父亲至,能顺利化解这场困局,自然再好不过;可若师父也难以招架,那恐怕便要劳烦老祖出山了。
只是老祖如今状态,他也很担忧,希望师父给力吧。
他抽出深陷地底的双腿,佯装洒脱地拱手一揖,朗声道:“前辈开口,小子定然不敢藏私,再说这功法也是小子偶然所得,传与前辈的几位高徒也算是一桩美事。”
一听沐云轩愿意乖乖交出手中秘法,吉啦贡三人皆是面露喜色,暗道算这小子识相。
无尽藏背对着沐云轩又问道:“你刚脚下所出的阵图又是怎么回事?”
沐云轩回道:“前辈可识得夫子?”
无尽藏听到“夫子”二字,神色瞬间有了细微波动,一抹惊愕与忌惮之色悄然划过眼眸,但是沐云轩没有看到,待无尽藏转身看着他时,已经又恢复了那副冷峻模样。
“自是识得。”他沉声回道,他在大雍生活了大半辈子,怎可能对夫子之名陌生?
于武道一途,他已然攀至旁人难以企及的巅峰之境,身经百战,威名赫赫,可心底深处,却始终觉得与夫子相较,犹如烛火之于皓月,遥不可及。
夫子向来如传说般缥缈难及,莫说夫子,便是少林的无为方丈、正一道教的掌教天师李止水,无尽藏也自惭弗如,不敢轻言比肩。
“这阵图便是夫子的弟子七先生所传。”
无尽藏一听是棋中鬼手段合止所传,他目光闪烁一瞬,追问道:“你是七先生的弟子?”
无尽藏暗自思忖,若这小子是七先生门下,论辈分,那便是夫子的徒孙了,如此渊源,可万万不能强逼于他。
沐云轩见状,摇了摇头,坦然回道:“并非七先生弟子,只是昔日有幸,得七先生略加指点罢了。”
听闻此言,无尽藏心下稍安。
可未等他这口气松完,沐云轩接着又道:“不过,我是十二先生的学生。”
无尽藏刚落下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