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半。

    舒服！

    工部尚书单安仁激动了。

    还得是秦枫秦大人啊，他想出来的这个招标的主意，真的是绝了！

    要是让他自己去挑选工人，免不了陷入那种，对方漫天要价，自己坐地还钱的局面，虽然也能凭借自己二品大员的威望，把价格压一压，但毕竟朝廷现在推行的摊役入亩是基本国策之一，他单安仁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单安仁的心理价位，是两升以内，那就不错了。

    现在，六合半！

    才是心理价位的三分之一，真是太优秀了！

    要知道，这次皇宫走水，火势很凶猛，除了最有代表性的三大殿全部烧毁之外，还连带着周边的无数殿宇。

    要重建那就绝不能马虎，何况如今陛下已经打消了迁都去往别处的念头，这应天府内的皇城，便是未来大明千秋万载，永固江山的龙脉所在之地，要修就得修得像模像样。

    哪怕圣上厉行节俭，但这毕竟是皇宫呢！

    按照估算，此次户部拨款两百万两，总的工期给到一年，然后动用工匠和民夫的数量至少大几千，甚至上万！

    按照这个计算，光是今天招标这一项，就会给工程省下数万两银子，甚至可能达到十余万两之巨！

    这绝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咳咳。”见众人不再说话，单安仁清了清嗓子，目光落在那位凭借六合半的报价，让全场都陷入静默的江都县县令，微笑道：“薛县令，这个价格，老百姓能接受吗？本官有言在先，可绝不能强迫百姓，若是闹出事端，就算是本官也担待不起。”

    “单大人放心！”江都县令薛立君连忙躬身道：“我江都县绝对可以保质保量将此事完成好，绝不会给大人招惹任何麻烦。”

    这就好。

    单安仁点了点头，满脸都是欣慰的神色，将目光扫视向其他人，笑道：“今日招标，劳动诸位县令来到京城，大家都辛苦了。如今江都县薛县令报价六合半，若是没有……”

    “等一等。”

    忽然，一个声音，竟是打断了单安仁的话。

    众人都是一惊，单安仁也微微愕然，举目望去。

    只见这次站出来的人，就在秦枫身后，正是应天府下辖诸县之一，大部分人并不认得。

    做什么？

    无数目光纷纷射出惊奇的神色。

    还有高手？

    不会吧！

    那江都县令已经把价格降到了六合半！

    难道还能继续更低？

    别冲动啊！

    六合半，都不能保证老百姓是否乐意，很可能就算答应，也是怨声载道，很难理解那个薛县令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现在，难道这价格还能继续降到六合，甚至是五合么？

    也就是，每人每天，只有半升稻谷？

    那也太狗了！

    这活儿，狗都不干！

    呵……

    秦枫微笑，回头望去，刚好对上了句容县县令马兆科的眼睛。

    老马啊老马，你终究还是理解了本官的这番苦心，不枉了我平日里的谆谆教诲，可以的。

    若是你参悟不到这一层，本官也不会教得更细致，毕竟这其中的细节，必须要你自己领悟才可以，否则甚至会觉得本官在为难你，那可就没什么味道了。

    大人在鼓励我！

    我做对了！

    马兆科好歹也跟秦枫相识数年，一对上这个眼神，就感受到了秦大人眼神中的鼓励和赞许，顿时信心百倍，更加骄傲地挺起胸膛，越众而出，躬身道：“单大人，秦大人，各位同僚，下官应天府句容县县令，愿以更低的工价，接下这次皇宫重修的任务！”

    哈哈哈！

    过瘾那，过瘾！

    单安仁笑得眉毛都弯了，没想到还有高手，真是让他惊喜连连。

    要知道，在这里讨论的，乃是每人每天的工价。

    这个工价要乘以一年的天数，甚至更多，要乘以上万的人数，甚至更多。

    所以哪怕这个工价往下降半合，最后都会对整个工程的造价形成不小的影响，动辄就是上万两甚至数万两银子的出入。

    省钱，对工部来说，当然是大好事！

    不过……

    单安仁也不禁有些担忧，继续降价的话，质量还能保证么？

    可别弄得老百姓心存不满，甚至再来个官逼民反什么的，那就闹笑话了。

    “五合半！！！”

    忽然，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骤然高亢，竟是都有点破音了，报出一个无人能想象的超低价。

    还是那个江都县令！

    江都县令薛立君，脸色涨红，浑身微微颤抖，对此次的工程，势在必得，毕竟今年江都县粮食歉收，很多人家连吃饱肚子都有了困难，这个工程正可以救命，哪能落到别人手里？

    钱粮少一点，那就少一点吧！

    马上就要入冬，天寒地冻的，除了这个修建皇宫的机会之外，还上哪弄粮食去？

    嘶！

    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无数眼神惊诧莫名。

    五合半？

    拼了！

    江都县令这是拼了！

    他甚至怕对方也报出这个价格，所以索性先下手为强，自己把这个价格先给了出来。

    若是那句容县令要继续压价，那起步就是五合，也就是只有半升的稻谷。

    还要跟么？

    现在，压力无疑来到句容县令这边，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转了过去，看着这位也已经年岁不轻的句容县令，也有许多目光随即转向应天知府秦枫，一方面因为秦枫的地位威望非同一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秦枫正是这马兆科的顶头上司。

    应该……不会再压价了吧？

    众人暗暗想着，江都县令已经疯了，难道还能再疯一个句容县令？

    可是却见这位马县令不慌不忙，只是微笑看着已经气息不稳的薛立君，脸上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这厮！

    薛立君在心里甚至狠狠爆了粗口，忽然觉得不安，同时也是大惑不解。

    五合半啊！

    你还能更低？

    没听说应天府那边，今年庄稼收成也不好啊。

    但凡老百姓能吃上饭，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低价，这甚至都跟以前白白出徭役的情况差不多了，每天给的那点稻谷少得可怜，有那么点埋汰人的意思。

    就这，你还要跟我争？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