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的事情，爱国者没有再向凯尔希询问更多。

    他的确还关心着卡兹戴尔的人或事，但也仅限于关心而已了。那位殿下的故去固然令人心痛，但对他而言，也算是为他斩断了对卡兹戴尔的最后一丝念想吧。

    “那么，凯尔希医生，现在，到了我们讨论的时候了。罗德岛发来的合作条款，给出的条件的确相当优质。但是比起这些东西，我更感兴趣的是···”

    “请允许我打断一下，将军，在进入合作条款的话题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您来解答。”

    “阿米娅那里有艾丽丝的记忆，对于将军的过往，我们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为泰拉未来计，有些事情，我必须弄个明白。”

    “若是将军能消除我的顾虑，我也可以给将军提供将军需要的资源。”

    凯尔希这话，让德雷克陷入了思考当中。

    这个时候，他的内心是有点恼火的。

    罗德岛公司的法定拥有者阿米娅从艾丽丝那里获取到的记忆，使得得雷克在这场会谈当中陷入到了难以想象的劣势。而德雷克对凯尔希的了解，却局限于那些零散的情报，能推算出的东西也是非常有限。

    凯尔希知道，德雷克对于先民时代的各类科学知识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这不仅是出自于德雷克身为勒迪尼斯人的民族本能，也是出自于德雷克发展麾下势力的渴望。

    “将军或许忧虑于双方拥有信息的不对等性，这我理解。我可以向将军保证，只要将军能做到坦诚相待，我也可以对将军知无不言。”

    “漫长的岁月里，我与泰拉各个国家的政府当局都有过往来。频繁地与政客们打交道，增长了我的政治见闻。但我本质上依然是个学者，并不喜欢政客之间的推脱和虚与委蛇，反而更在意对话的效率。”

    听闻此言，德雷克长出一口气，抬手示意凯尔希询问她的问题。

    “首先，德雷克将军，您还记得自己折跃到乌萨斯的时候，处于哪个位置呢？”

    “哪个位置么···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总之与艾丽丝的肯定不是一个地方。大致位置，应该是乌萨斯东南境的某个村庄附近。”

    “在被传送之前，我遭遇了一场袭击，受了一些枪伤，抵达泰拉大陆的时候，神智也有些模糊。是生存的本能，让我找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搭了一辆顺风车，进入到了吾友保罗的城市，海明威当中。”

    “一辆顺风车？”

    “嗯···似乎是大物流公司的陆行舰，这种庞然大物，转向什么都不太灵光，很好预判它们的轨迹。只要老夫先到达指定的位置，处在陆行舰的必经之路上，就可以趁着战舰经过的时候，攀爬到陆行舰的底盘上面。”

    德雷克讲到这里，凯尔希和爱国者都流露出讶然的表情来。

    “嘛，说到底，老夫也不是个单纯的政客，青年时期，我也曾率部征战，亲临帝国平叛的一线战场。作为职业军人，武力锻炼自然是必不可少，故而体质绝对算不上孱弱，陆行舰的移动速度又不快，只要强行打起精神，抓准时机，还是能搭上这趟顺风车的。”

    德雷克的这段故事有些骇人听闻，不过细细一琢磨，倒也透露出几分合理来。强行攀爬移动中的陆行舰这种事情，说到底还是更看人对时机的把控能力，而非单纯地依靠蛮力或是身体素质。

    不过，凯尔希并不关心德雷克的这段过往有多么惊人。而是尝试分析德雷克的答案，看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在凯尔希的‘记忆’当中，她并不记得海明威这个城市周围有先民遗迹的存在。

    ‘不过，先民时期，关于空间折跃的实验项目，可以说是遍地都是。如今的泰拉大陆之上，受过去的折跃实验影响，许多国家或地区都残留有一定规模的裂隙能量，可以为泰拉之外文明的折跃实验，提供可能的折跃坐标。’

    想到这里，凯尔希的内心，又多了几分忧虑。

    “所以将军，您的祖国，对于空间折跃技术的开发，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呢？”凯尔希继续问道。

    “非常有限，勒迪尼斯对于空间维度的探索，基本都局限在理论层面。取得卓越成效的实验项目，仅有两项而已。”

    “请问是哪两项？”

    “其中一个，是由勒迪尼斯最杰出的物理学家杰兰特前辈主持的‘奇点’项目，据说是为了探索空间的折叠问题，实验成果与资料也早早遗失，即便是老夫都无从查阅。这一项研究，虽未曾真正涉及折跃技术的设计和研发，却为其提供了充分的理论依据。”

    “第二个实验，则是他们试图探索并掌握虫洞穿梭技术的原理和奥秘。不过这个实验项目因为消耗的资源庞大，被老夫叫停了。最终制成的穿梭装置也很不稳定，要不是遭遇刺杀，老夫的下属也不会用那台装置将老夫传送出来。”

    “······”

    德雷克的回答，与凯尔希从艾丽丝记忆中获得到的信息完全吻合，挑不出一点毛病。

    “···将军提到的那位杰兰特先生，似乎是艾丽丝的创造者，那位伊莱克博士的父亲？”

    “不错。”

    “我明白了，感谢将军的坦白。”

    “那么，下一个问题。”

    “切尔诺伯格，石棺资料遭到窃取，对我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我自知没有能力阻拦将军获取到这些资料，但我还是想问一问，将军真的不会将石棺当中聚变反应堆的相关技术，应用于军事上面吗？”

    “这一点，我可以做出承诺，凯尔希医生。”

    “泰拉脆弱的自然环境承受不起核武器的摧残。天灾在寻常人的眼中可能只是令人畏惧的自然现象，但作为学者的您应该知道，每一朵天灾云其实都有它的形成原因。核武器引爆后逸散出的强大辐射能量，一旦被空气中的源石尘吸收，必然会形成威力极其可怖的天灾云。这些次生灾害的威力，恐怕比核武器本身还要危险。”

    听到这里，凯尔希的心中，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德雷克能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阐述得如此清晰，虽不能给核武器的现世钉上一把死锁，但起码可以保证这位老将军不会和寻常的那些野心家一样，将核武器视作随意操弄的玩具。

    “不过，将军虽不打算将反应堆的技术应用于军事，不代表乌萨斯的其他政客们也不做这个打算。将军染指石棺的事情一旦被泄露出去，乌萨斯国内的新旧贵族，恐怕都会来找将军的麻烦。”

    “···这我当然清楚，凯尔希医生，所以，老夫的这场改革行动，也算是在和时间赛跑。我必须赶在切尔斯基受到乌萨斯其他势力的注视之前，积蓄出足以自保的力量。”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我会不择手段，任何可能泄露石棺事件信息的人，都将受到幽灵的注视。一旦这些信息有了泄露的危险，不管泄露信息的对象，与老夫如何交好，老夫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彻底铲除。”

    “毕竟···老夫一旦在乌萨斯的政治争斗中败亡，我个人事业的成就与否都是小事。这些外泄的军事能源技术，一定会给乌萨斯甚至是整个泰拉大陆带来巨大的威胁。”

    这句话，让凯尔希，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德雷克这么说，已经是在光明正大地威胁她了。

    ‘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凯尔希医生。’

    这就是德雷克的潜台词。

    “···我会在罗德岛与雅尔茨市的合作条款中添加额外的内容。将军可以直接派遣人手驻扎于罗德岛的本部舰船内，并且，我也会赋予他们较高规格的罗德岛资料库访问权限。”

    凯尔希提出的条款还是颇具诚意的，

    “感谢凯尔希医生的慷慨，不过老夫也不是个只会占便宜的人。切尔斯基方面，我们也欢迎罗德岛在罗曼诺夫和雅尔茨设立子公司，成立专门的运营团队。”

    “罗德岛设立在切尔斯基的任何产业，都将受到乌萨斯政府的支持和保护。甚至在法律允许的范围之内，我也可以给罗德岛开一开后门，给你们提供额外的便利。”

    凯尔希的诚意，德雷克也还之以回报。他之前的言论中，虽然有以势压人的成分存在，但德雷克始终明白，罗德岛和切尔斯基的合作绝不能建立在一个脆弱的共识之上。必须有额外的利益，或是共同的敌人，才能将双方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话说回来，凯尔希医生近期，可有关注过切尔诺伯格的局势？”

    “据我所知，切尔诺伯格，核心城的供能所遇袭事件又出现了反转。几名在供能所内值班的员工，向当地媒体和切尔诺伯格当局政府提供了一份视频录像。而根据录像的内容来看，核心城供能所遭受的破坏，元凶并非罗德岛成员，而是另有其人。”

    “录像中的破环者所穿戴的武器装备，乃是由乌萨斯西境的武装雇佣公司，沃尔格里制造的武器装备。罗德岛纵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搞得到这种乌萨斯集团军的特供装备。有了这样一项证据，破坏核心城供能所的罪名，是无论如何，都定不到罗德岛头上去了。”

    “想必过不了多久，鲍里斯侯爵就会取消对罗德岛的通缉令。届时，贵公司出入乌萨斯，将不会再受到任何影响了。”

    听到这个消息，即便是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凯尔希医生，眼瞳都明显地缩了几下。

    “将军这一手···还真是让我们罗德岛，彻底没了退路啊···”

    凯尔希说话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在德雷克听起来，多少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个视频证据，表面上看只是帮罗德岛摘掉了破坏核心城供能所的罪名。但其本质乃是将损坏核心城供能所的罪名矛头，指向了乌萨斯的旧贵族派系。

    罗德岛破坏核心城供能所，那是‘境外势力的恐怖袭击’，而身穿集团军特供装备的人破坏核心城供能所，那就是乌萨斯内部敏感的政治问题了。

    这一手不说对那些西境的大贵族们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但至少在切尔诺伯格内部，一场光明正大的‘抓间谍’游戏肯定是无法避免的。到时候，西境贵族们在切尔诺伯格布置的情报系统，绝对会受到重创。

    偏偏，切城核心城的破坏事件，还真不是西境贵族们的谋划——艾丽丝在供能所里抓到的那几只‘血包’，其实也不过是看到供能所的安保出现了纰漏，想去踩踩点而已，本身是没什么大的打算的。

    而西境贵族遭此一击，自然也明白是被人当成了替罪羊。这个时候，罗德岛肯定是会被那些西境贵族，视为嫌疑最大的‘陷害人’的。

    “哪有那么严重，贵公司不再需要承受不白之冤，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等到罗德岛的通缉令被正式取消之后，作为罗德岛在乌萨斯的合作者，我也有义务给贵公司提供一个绝对安全的港湾啊。”

    “当然，出于身份的局限性，乌萨斯之外，我是很难给贵公司提供什么帮助的。”

    “至于凯尔希医生提过，派遣人手驻扎罗德岛的事情。这个差事，就交由卡钦斯基负责吧，他曾经也是您的学生，你们之间交涉起来，想必会很轻松。”

    其实，德雷克动用这些‘小手段’，将罗德岛从切城的通缉名单中除去一事，切断的只是罗德岛在乌萨斯的后路而已。

    罗德岛会受到乌萨斯西境贵族们的怀疑，但这份怀疑，还不至于转化为敌意甚至是杀意。他们顶多是在乌萨斯内部——尤其是那些西境贵族的领地辖区里受到打压而已。

    这些处于乌萨斯政坛最高处的‘大人物’们，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一件区区小事，去迫害、追杀罗德岛公司及其成员。而乌萨斯境外，这些乌萨斯的大贵族们就更是鞭长莫及了。

    当然，以上情况，都是建立在罗德岛没有出卖德雷克的前提之下的。

    “刚才老夫也与医生说过了，切尔斯基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石棺资料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传到那些大公们的耳朵里去。而贵公司现在是此事唯一的知情者，老夫肯定要想些手段堵住贵公司的嘴，避免老夫的事业，毁于你等之手。”

    “···是了，我没猜错的话，一旦将军窃取石棺资料的事情被罗德岛泄露出去。恐怕第二天，就会有人带着所谓‘证据’，前往那些大公们的府邸当中告知他们：我，凯尔希，已经与将军就石棺科技的研发项目，达成了合作。”

    “届时，罗德岛将与将军一样，受到那些乌萨斯大公们无穷无尽的追杀···”

    看着面色阴翳的凯尔希，德雷克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他拿起手边的一份物品清单，交到了凯尔希的手中，‘赔笑’着说道：

    “当然，这样‘坑害’贵公司，也的确是老夫不厚道了。这些东西，就当是我给罗德岛的补偿吧。”

    接过德雷克手中的清单，凯尔希仔细翻阅了一遍之后，也是轻吐口气，神情缓和了许多。

    “将军给出的补偿，的确是价值不菲了。实际上，将军这一系列举措，虽给罗德岛在乌萨斯的活动加上了许多限制。但只要我们彼此保守秘密，这些举措不会对我们任何一方造成损伤。这样看来，将军补偿的这些物资···其价值，是否过于高昂了呢？”

    “合作嘛，老夫总要拿出些诚意来，刚才凯尔希医生谈及人员驻扎问题的时候，不也表现出的极高的诚意吗？单纯的威胁是不足以成为我们之间合作的基石的，凯尔希医生。相比之下，还是看得见摸得到的利益，更能稳定人心。”

    “···”

    “将军的诚意，在下已经看到了，我代表罗德岛，对将军的资助表示感谢。”

    “不过···比起这些价值昂贵且难以获取的物资。我更希望，能在其他事情上，得到将军，以及那位艾丽丝小姐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