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呯！呯！”

    三声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张叔杰的思考。

    他说了声“请进”后，姚西宁推门走进来。

    姚西宁为降低生产成本，开始削减职工工资，紧接着拖欠工资，由拖欠一个月发展到三个月。

    职工基本来自石门山镇，家里还种着粮食、蔬菜，吃饭不成问题，前期没有闹事。

    有些职工掌握技术，反应快，干脆离开工厂，到恒海钢铁等企业上班。

    剩下的职工，除了是他的心腹，大部分没有真本事。

    姚西宁采取画饼充饥方式，刚开始还能约束他们，渐渐地就没有人听他愚弄。

    工厂发不下工资，人心散了，矛盾就浮出水面。

    以前职工尊敬厂领导，现在敢当面拍桌子骂娘。

    有两位职工跑到姚西宁办公室，坐在他办公桌上，指着他的鼻子索要工资，根本不把他当厂长看待。

    其中，有位职工情绪激动，扇了他一个耳光。

    厂长当到这份上，姚西宁有撂挑子想法，看到镇建筑公司形势好转，上周找到张叔杰，提出想去担任经理，被张叔杰大骂一顿，责令他想办法把工厂搞活。

    他回去苦苦思索，找管理层负责人开会商量，大家都束手无策。

    有人提出干脆申请破产倒闭，把拖欠的工资发下去。

    姚西宁临时抱佛脚，看了一本企业管理方面的书籍，自以为找到妙法，这才急急来到镇机关大楼，向张叔杰报告。

    “书记好！”他献媚道，先递上一根烟，点着火，然后坐在旁边沙发上。

    张叔杰板着脸抽烟，晾他足足有五分钟，方才气呼呼地说道：

    “老姚，你把工厂弄成如此熊样，还有脸再来见我？周海滨经营得好好的，你却自以为是，工厂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很快又走上亏损老路，我都跟着你丢人！”

    姚西宁身子向前移了一下，媚笑着说道：“书记，我想到了让工厂挣钱的办法，特地过来向您请示！”

    “工厂都成了这样，你能有什么好办法？”张叔杰没好气地说道。

    “我准备把铸造、锻造、机械加工生产线全部卖掉，能够得到接近二百万元流动资金，工厂就活了。”姚西宁答道。

    “孤注一掷，你这是败家子行为！把卖设备的钱花光了，你们怎么搞生产？”张叔杰生气地说道。

    “书记别生气！”姚西宁解释道：

    “现代企业发展方向是专业化生产，把一些生产加工过程从企业中独立出来，分包给专门的生产企业，能够大幅度提高产品质量和劳动生产率。

    木工机床厂剥离零部件生产加工过程，留下了装配生产线，集中人力、物力、财力生产主导产品木工机床，能够最大限度降低生产成本。

    对于同一种零部件，选择多家配套协作厂家，每家都可以压一部分货款，相当于免费使用他们的资金。

    等到木工机床卖出去了，再支付部分零部件货款，滚动结算，至少压一批货款。配套协作厂家越多，工厂的资金就越充裕。

    有的大企业不停地扩大再生产，资金从那里来？其实都是采用类似操作手法。在企业管理学上，这叫借鸡下蛋！”

    “配套协作企业负责人不是傻瓜，难道不担心收不回货款吗？”张叔杰问道。

    姚西宁满怀信心地说道：“我作了市场调研，很多机械零部件加工厂没有活干，急于找到客户，接下委托加工订单。因此开始不必压款，给他们点甜头，以后逐步压款。

    随着供货量越来越大，压的款也越来越多，套牢了这些配套协作企业，他们都不敢不合作。”

    “但愿这个方法好用，处理起来要注意策略。你要做好职工思想工作，争取得到理解和支持，不要出现上访事件，别给镇党委、镇政府添麻烦！”张叔杰嘱咐道。

    “请书记放心！我当了这段时间厂长，把那些不听话的危险分子都清理出去。另外，嗯……”姚西宁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张叔杰问道。

    姚西宁站立起来，走到写字台前，低声说道：“书记，埠口镇走私成风，县里也不管，他们可是日进斗金啊！”

    张叔杰早有耳闻，埠口镇部分领导也参与走私贩私，有人把走私汽车都卖到外省了。

    这些非法经商活动暗地进行，挣钱全部归个人所有。利润不是一万元、二万元，而是几十万元、上百万元。

    传说他们没有时间数钱，用尺子量量就行了。

    按现在镇机关干部工资水平，那可是天文数字啊！一辈子都挣不了这么多钱。

    他们有了钱就去享受生活，在酒桌上吃饭要最高标准，喝酒必须是茅台、五粮液。

    有人吃螃蟹时，直接用“大哥大”手机敲开蟹腿，财大气粗的豪爽！进舞厅唱歌跳舞常态化，有时还进小红屋玩，找个小姐耍耍。

    张叔杰眼睛一亮，问道：“你的意思？”

    姚西宁急忙说道：“我认识大邱村党支部书记张习武，准备与他合作，用卖设备凑出来的钱走私汽车，那可是暴利啊！等到挣足了钱，再回归木工机床生产。”

    张叔杰为人谨慎，嘱咐道：“老姚，我不知道这件事，你也没有跟我说。”

    “请书记放心！我决不会影响您的进步。利润有您一份，风险由我担着。”姚西宁拍着胸膛保证道。

    他得到了党委书记的默许，放心大胆地开始操作。

    只是卖设备价格不太理想，除了那台精密坐标镗床卖了好价，大多数都打折处理，总计卖了150万元。

    他没有打算再进行生产，除了留下少数职工看门，剩下的职工及厂领导全部放假，没有明确返回工厂时间。

    分管工业副镇长姜承德得到这个消息，找到赵天宇，忧心忡忡地说道：

    “赵镇长，姚西宁卖掉木工机床厂部分生产设备，既没有把出售设备款用于生产，也没有发放拖欠职工工资。工厂职工非常担心，害怕他携款潜逃。

    我认为镇政府应当引起重视，很有必要派出工作组，审计木工机床厂账目，接管出售设备款，研究恢复生产措施，同时还要发放拖欠职工工资。”

    赵天宇摇头道：“承德镇长，你应当知道姚西宁与张书记的关系，还是先向张书记请示一下。”

    姜承德马上找到张叔杰，说出了心中担忧，提出派工作组接管木工厂建议。

    张叔杰生气地说道：“姚西宁是在搞企业改革创新，打算推行专业化生产，现在处于筹备阶段，过段时间就会恢复生产。你没有管理过工厂，就不要干涉生产经营。”

    木工机床厂职工意见很大，有人向石门山镇党委、镇政府写信反映姚西宁出售生产设备问题，都被张叔杰压下。

    姚西宁有恃无恐，加紧活动，准备走私汽车。

    国外的客户结算不收人民币，要换成美金。外汇管理局实行外汇管制，监管相当严格。

    一般出口企业收到美金，基本都会结汇换成人民币。保留美金准备进口设备或原材料，必须报外汇管理局备案。

    姚西宁无法从出口企业换美金，也不能按正常汇率从银行换钱，只能通过黄牛从黑市高价兑换。

    此时银行汇率为5.5元人民币兑1美元，黑市价格接近8元人民币兑1美元。

    姚西宁换好美元后，资金损失45%。

    他到大邱村见到张习武，提出要合伙走私汽车。

    因为国外客户不赊账，张习武缺少资金，先前已经接受了一些人合伙资金，听了姚西宁提出的投资金额后，颇为不屑。

    “姚厂长，你这两钱买不了几辆好车。”

    “不买‘奔驰’‘凌志’这类高档档车，买‘佳美’‘本田’之类的中档轿车，甚至‘大宙’之类低档轿车也可以。”

    “我的一些朋友开口就是高档轿车，你也太小气了，净盯着中低档轿车。

    得了！看在多年好朋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帮助你把车弄进来，保本就行，不额外挣你的钱。”

    姚西宁交出了全部美金，张习武给了他一张收条，遵守承诺，当天晚上就交给他十辆走私汽车。

    提车很顺利，在向工厂行驶过程中却出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