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将纸张展开：

    “诸位，其实老身已经退居二线，本来是既没有权力，也没有兴趣再过问这些事儿的。

    “不过，或许是这件事儿事关重大，连玉皇大帝都引起了重视。

    “所以，他便给老身下了道旨意，希望老身代他把这件事儿妥善处理好。

    “这了稳妥起见，还把包阎王和狄判官派来协助老身。”

    说着，将纸张示意给大家看。

    因为离得远，关小刀看不大清楚，只是好像看到一个大大的红色印章。

    黎山老母道：

    “以娘娘的威望和能力，即使没有玉帝的旨意，来处理这件事也是最佳人选，不论是个什么结果，相信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是不是？”

    众人都道：

    “正是。请娘娘尽管处置就是，我等绝无怨言。”

    王母娘娘道：

    “虽然如此，老身自当秉公而论。玉清圣祖娘娘，你刚才问到哪儿了？”

    黎山老母道：

    “老身刚才说，今天来了这么多重要人物，正好可以把那句话当众说开了。老身正问东岳大帝，你是否原谅这九尾狐狸？”

    王母娘娘道：

    “好，我们就接着这儿来。东岳大帝，你先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黄飞虎道：

    “其实，我也早就知道这狐狸想求得我的原谅。

    “我也知道此事关系不小，不可轻易下结论，所以，把他们四个找来，一起商量。

    “对了，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

    经黄飞虎一介绍，关小刀才知道，穿白的是中岳嵩山中天崇圣大帝，叫闻聘；穿黑的是南岳衡山司天昭圣大帝，叫崇黑虎；穿黄的是西岳华山金天愿圣大帝，叫蒋雄；穿蓝的是北岳恒山安天玄圣大帝，叫崔英。

    关小刀知道，这四人虽然自己都不太熟悉，但一定都不是泛泛之辈。

    那黄飞虎介绍完继续说道：

    “我们几个商量来商量去，觉得还是不能原谅这狐狸。”

    王母娘娘问：

    “理由呢？”

    黄飞虎道：

    “理由有三。

    “第一，这狐狸设毒计害死我的夫人和妹妹，与那杀父之仇也差不了多少。

    “人们常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难道杀妻杀妹之仇说原谅就原谅了么？……”

    关小刀心道：这也有理。

    听黄飞虎道：

    “第二，他这个妖精，以吃人为生，光在皇宫那几年，吃的人就不计其数，乃是恶妖……”

    关小刀又在心里合计：

    妖精吃人固然不好，但哪有不吃人的妖精？

    我记得，孙悟空当妖精时，还吃过人呢。

    黄飞虎继续说道：

    “第三，将其打入深渊，是当年元始天尊和女娲娘娘的旨意。

    “今天虽然她被人从深渊救出，我作为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的神职，不把她追拿归案，已经是对她够宽大的了。

    “怎么能够不分善恶，让她轻易修成正果呢？

    “如果是这样，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关小刀心道：

    我原以为黄飞虎不过就是个山神，怎么他自己说还管理十八层地狱？

    心中狐疑，也不好动问。

    王母娘娘点点头，转而问那狐狸：

    “你怎么说？”

    那狐狸呜里哇啦一通说。

    黎山老母道：

    “她也说了三条理由。

    “第一，她与黄飞虎的恩怨乃是由黄飞虎引起，他若不是先杀了她一家三四十口，又放神鹰咬她，她何苦来去招惹他？

    “第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女娲娘娘的旨意，所谓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

    “第三，她夫人是自杀，她妹妹是纣王失手所杀，把这些帐全算在她的头上，有失公允……”

    关小刀暗道：

    完了，我也一定是被那狐狸精迷上了，我怎么觉得她说得这么有道理呢？

    他又偷偷看了看别人，发现还有好几位也是微微点头。

    王母娘娘又问黄飞虎：

    “仁圣大帝有什么应答？”

    黄飞虎道：

    “这狐狸所说的三条完全没有道理。

    “第一，她说我和她之间的矛盾都是由我引起，她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先对付她？

    “还不是因为她用一家子的狐狸精冒充神仙，迷惑纣王？

    “又趁着酒劲儿半夜出来找人吃，你说她多大胆，多猖狂！

    “即便我不对付她，正义之士也不能容忍她如此胡作非为。”

    说到这里，黄飞虎看了看比干，比干冲黄飞虎使劲点头，分明是告诉他说得好的意思。

    黄飞虎受了鼓励，继续说道：

    “第二，她说各为其主，上支下派，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借口。

    “不错，敌对双方互相杀戮在所难免，但也需要光明正大。

    “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她故意设局让纣王调戏我夫人，使我夫人不堪受辱，愤而自杀。

    “她这种既坏人名节，又要人性命的做法，真可以说是杀人诛心，可知她的心思有多么歹毒！……”

    说到这里，或许是想起了当年的惨状，黄飞虎有些气愤难平，只好停了一下，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

    “第三，我夫人自杀也好，我妹妹被纣王失手所杀也罢，纣王固然难辞其咎，但归根到底都是她刻意做局造成的，找她算账又有什么冤枉她的呢？”

    这一番答词义正词严，不少人听了都频频点头。

    关小刀也觉得黄飞虎说的颇有道理，心道：

    这可正应了那句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啦。

    那狐狸听了这番答词，也是急得吱吱直叫。

    “月老”纣王突然说话了：

    “诸位，不知我可以说两句么？”

    王母娘娘点头：

    “为着公平、公开、公正，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发表意见。天喜神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那纣王道：

    “好，大家都把我说成是荒淫无道、残暴不仁的大昏君，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我也无话可说。

    “不过呢，你们尽管找我算账就是了，何苦为难一个美若天仙、温柔如水的妙人儿？……”

    说到这儿，满含爱恋地看着九尾狐狸。

    九尾狐狸哼哼着，脸上似乎有了羞意。

    那纣王道：

    “说到底，她迷惑我也好，怂恿我也罢，所有的恶都是我做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就拿黄飞虎的老婆和他妹妹的死来说，要怪，只能怪我，如果不是我不是个东西，她做了局又有什么用？

    “所以，你黄飞虎死揪着这件事不肯原谅她，让我既不理解，又瞧不起你！……”

    说着，又看向黄飞虎。

    关小刀注意到黄飞虎眼睛向下，似乎不敢与纣王对视。

    那纣王越发慷慨：

    “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你们允许她脱离苦海，修成正果，便是夺了我的神位，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我也愿意！”

    这一番话，显然大大出乎众人所料。

    关小刀更是从心底涌起了一股对纣王的敬佩之情：

    行，行啊，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多么的不是个东西，今天有这么一番话，就足以让我关小刀为你点赞啦！

    黄飞虎听了这番话，脸越发红了，一时竟无言可答。

    那狐狸听了吱吱直叫，也不知是欢喜呢还是悲伤。

    比干见状，站了起来：

    “既然娘娘刚才说人人都可以发表意见，那我也说两句。

    “不错，你纣王怜香惜玉，是个好男人。

    “不过呢，你是你，她是她，你把所有的罪过都揽过去也没有用。

    “她就是一个罪魁祸首，不是有句话么，说女人是祸水，她便是最好的证明！”

    纣王面带讥笑：

    “我的好叔父，怪不得当年你的心不是七窍，你果然不是个圣人！

    “因为，你的见识太迂腐，太浅薄，太俗气，太偏颇，太无理……”

    纣王连用了五个“太”，把比干说得直瞪眼：

    “还什么女人是祸水，你的这点见识还不如人间中国的一个无名的诗人。

    “这个诗人曾写过一首《九赞女人拟古》，其中，有这么几句，你好好听听啊——

    “‘我赞女人美如花，万紫千红多嗟讶。乱殷妲己为周室，出塞昭君因汉家。天赐玉面非我罪，不是祸水是人瑞。男人都爱女人美，爱美天性不可违。’……”

    那猪八戒听了大喜：

    “妙啊，‘男人都爱女人美，爱美天性不可违’，俺老猪当年喜欢嫦娥，也没毛病嘛……”

    关小刀心中一乐：

    这事儿闹的，还让猪八戒捡了个便宜。

    坐在比干旁边的那位说话了，关小刀只记得他是北斗之一，却忘了他是哪位了。

    只听那人道：

    “诸位，本人是北斗星之一，玉衡宫廉贞星君费仲……”

    关小刀暗想：

    哦，他原来是费仲，那个大坏蛋。

    听那费仲道：

    “大家知道，本人生前也做了不少坏事……这个也不必多说了，呵呵。

    “本人今日见到我生前的主子，有些感慨，想对他说几句话。”

    那纣王到底是做过皇帝的人，把腰板一挺：

    “有什么话，尽管奏来……哦，不好意思啊，习惯了……费仙家，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费仲侃侃而谈：

    “陛下，臣为你感到可惜啊。

    “想当年，你刚当上皇帝的时候，多么勤勉有为啊。

    “在臣心中，你不仅聪明敏锐，勇武过人，更是雄才大略，文治武功。

    “臣还记得，你改变了以往对奴隶、战俘的虐杀行为，让他们以农奴的身份耕作土地。

    “你打破了奴隶制贵族把持朝政的局面，重用了一批奴隶中的有才之士，支持他们进行各方面的革新变法。

    “在你统治时期，你颁布了田猎政令，经济得到了快速发展。

    “你屯田养兵，壮大了军事力量。

    “特别是，你经营东南，把东夷和中原的统一巩固起来，扩大了人间中国的版图，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啊。

    “也正因为如此，臣才对你心悦诚服，肝脑涂地……”

    关小刀心道：

    怪不得说此人专会溜须拍马，都这时候了，还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一出口便是浓浓的马屁味儿。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这个“臭名昭着”的纣王也做过那么多好事啊，倒是出乎关小刀的意料。

    费仲话峰一转：

    “可是，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那么好了呢？

    “老臣后来仔细想来，便是从这个狐狸精进宫以后啊。

    “说实话，你太听信这个狐狸精了，有时连我们几个对你忠心耿耿的臣子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月老”纣王有些不耐烦了：

    “费仙家，你到底想说什么？”

    费仲道：

    “老臣就是想说，这狐狸精的确不是好东西，她就是使你变坏的始作俑者。

    “老臣敢断言，如果没有她，陛下一定会成为一个千古流芳的明君。

    “因此，臣赞同东岳大帝不原谅她，陛下，你也不要原谅她，千万不要为她开脱……”

    这又有些出乎关小刀的意料，他原以为费仲会向着狐狸，没想到，却是向着黄飞虎。

    那牛魔王也站了起来：

    “娘娘，诸位，想必大家都认识俺老牛吧。

    “俺不懂其他的，只想针对东岳大帝说的这狐狸吃人，是个恶妖这一条，说说俺的看法。”

    关小刀一听，是啊，他也对这一条有些不理解呢，正好听听老牛怎么说。

    牛魔王道：

    “俺老牛是魔道出身，凡是妖魔之类，在没有修成正果之前，哪个不吃人呢？

    “这正好比，哪个人不吃鸡鸭猪羊呢？

    “在人类看来，妖魔吃人难以接受，可在妖魔看来，人吃猪羊，同样不可接受。

    “因为本质上都是在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戗害别的生命。

    “为此，东岳大帝以此为据，说这狐狸是恶妖，老牛实在不敢苟同。”

    关小刀心道：

    老牛说得不错啊，俺“小神刀”也不敢苟同。

    接着，关羽，周仓，哪吒、沙和尚以及“五岳”中的闻聘、蒋雄，也发了言，有的支持狐狸，有的支持黄飞虎，形成了观点截然相反的两派，颇有旗鼓相当之势。

    这可真不好整啦。

    关小刀也犯起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