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会。
苏明妆本想陪裴今宴用早膳,但后者却想趁天还没全亮,送她回去。
原因很简单——如今无论是苏家隐患还是锦王人证,都有了眉目,可谓最是关键时刻。
若此时改变状态、同进同出,消息被武王之人得到,搞不好会起疑,进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国公府里的下人,要么是裴家旧部,要么是旧部的后人,但谁又能保证,人心不变?望江楼的细作,曾经不也是裴家旧部?
裴今宴见苏明妆面色不悦,又尴尬地表示,只是不同进同出,见面还是要见的。
苏明妆这才被说服。
回到雁声院后,
苏明妆见天还没大亮,便又睡了去——这一睡,便睡到了巳时。
房间内。
雅琴和云舒听见动静,急忙放下手里的绣品,迎了上去。
“夫人您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不睡了,早晨我在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你们看见了吗?”
云舒回答,“看见了,清早奴婢便打发习秋去学士府送信。”
苏明妆点了点头,起身快速梳洗——今日是官员的休沐日,她想回家与父亲好好聊聊。
狩猎节那日,父亲服药伪装病重,但那药效太猛,若服用太久会影响健康,所以狩猎节一过便停了药。
苏学士生病,皇上不可能袖手旁观,直接派了两名太医,全程住在学士府。
停了那药后,在太医的“治疗”下,很快便“康复”,又到翰林院当差去了。
很快,梳洗穿戴好。
苏明妆开始用早膳。
正用着,听说好友醒来的玉萱公主匆匆赶来,“明妆你醒了?昨天晚上你做什么了,怎么睡这么久?”
苏明妆用早膳未停,一边吃一边回答,“看书看晚了,你来得正好,今日我要回学士府一趟,便不陪你了。”
“我也去!”玉萱公主想也不想道。
若是平日,苏明妆自会带着公主到学士府,两人自幼交好,也经常去彼此家中玩。
但今日不行。
苏明妆找了个借口,“但如果你我离开,萧质子怕是会不自在。你听话,留下陪萧质子,明天我就回来了。”
“好吧。”玉萱公主只能同意。
苏明妆看向公主,突然有个冲动——让公主帮忙打听下,皇上对裴今宴的态度,是真的生气,还是为吓唬裴今宴,佯装生气。
她对裴今宴是否能学荒谷老人兵法一事,还是很在意的。
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皇上生性多疑,尤其是对血亲,更何况公主拿捏不好分寸,搞不好会连累公主。
想着,便忍不住幽幽叹了口气。
玉萱公主一边蹭包子吃,一边问道,“你怎么了?为何唉声叹气?”
苏明妆挤出一抹笑容,“因为昨天没睡好,别担心。”
好在,公主生性单纯,很容易便搪塞了过去。
用罢早膳,两人出了雁声院。
苏明妆先去知春院与老夫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国公府,乘车回了学士府。
……
学士府。
苏明妆刚到主院,还没与母亲聊上几句,便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这一日,又是阴天欲雪,光线略有昏暗。
苏学士的书房,因为放置了太多书,光线更是不佳,这个房间有种悲壮凄凉感。
苏明妆一进来,就觉得不太舒服。
下人们送茶时,苏明妆环顾四周,“如果父亲愿意,可以把书清理出去一些,书太多,这里太压抑了。”
自从知晓武王想攻击苏家,以及皇上设计明妆婚事后,苏学士便忧心忡忡。
加之前些日子服药装病,到底还是影响了一些健康,面黄肌瘦、眼窝凹陷。
他随女儿的眼神,也在书房里环顾了一圈,意味深长道,“很压抑吗?这书房并非为父布置,当为父搬进来时,已经这般了。”
思考片刻,叹了口气,“也许,上一任家主,也就是你祖父搬进来时,也是如此。”
苏明妆好像听懂父亲指的是什么——苏家一代一代传承,传得太久了,不同于裴家还想重振家族,或者一些后起之秀想家族繁盛。
苏家,早已麻木。
包括父亲,其在翰林院这么久,婉拒升迁,一直勤勤恳恳修书。不与权贵家族联姻,不允许家人讨论朝堂之事。
既想把家族荣光维系下去,又害怕权重望崇、功高震主。
既要当官,又不能当大官、树大招风。
既不当大官,又不能当小官、丢苏家颜面。
苏家,就好像这个书房一样,一代一代原封不动地传承,每一代主人全部心思都内耗在保住书房,而没心情去欣赏书房美丑,是压抑还是令人愉悦。
苏明妆忍不住问道,“父亲,这么多年来,您开心吗?”
苏学士怔住,随后笑着摇头,“苏家家主,没有开心的。”
“那……算了,还是说正事吧。”苏明妆知晓父亲难处,不愿强求,她只是把一些情况告知,让父亲来做选择。
她先是把武王亲信邢雪松的事说了。
苏学士震惊,“你怎么知道,那邢雪松会嗜赌?”
苏明妆搪塞父亲,还是很轻松,“因为裴大人的暗部,进行调查过。”
苏学士恍然大悟,之后连连感慨叹息,拍了拍椅子扶手,“当时,我反对你嫁安国公,认为会被他们卷入麻烦里,却没想到,最后救我们苏家的,恰恰是国公府的人。”
“还有第二件事。”苏明妆抿了抿唇,内心忐忑。
“什么?”苏学士问。
苏明妆便把裴今宴的计划,讲了出来。
苏学士再次大吃一惊,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给为父讲这些,安国公知道吗?”
要知道,这件事若传到皇上耳中,是足以满门抄斩!
苏明妆面色认真,点头道,“知道,是他让女儿回来,说给父亲听的。”
苏学士怔了好半晌,跌坐回椅子上,目光迷茫——安国公府历代都是北燕国第一功臣,难道就这么有了背叛之心?
“明妆啊,我们……怕是连累了安国公府,连累了今宴。”
对这女婿,是彻底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