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么?”闻言寒峰双眸微微睁大,似是有些吃惊道:“雪尽可从来都不会跟任何人一起泡汤泉,包括我们两位亲兄弟。”
“啊?”,听到这里,沈钰才终于醍醐灌顶,他眸光微闪,立马心虚的看向寒川,喃喃道:“二公子,我……”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确实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上次在这里他是无意闯入,包括在无尘之境,静雪阁也单独有一处汤泉,想来要不是因为自己的无礼,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些。
可谁知,寒川居然并没有生气,反而淡淡的说道:“无事。”
“也多亏了月尘”,寒峰又继续调侃道:“雪尽现在平易近人多了呢。”
“是吗?”沈钰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呵呵……”
“你跟寒二到底在搞什么鬼?”沈骏忍不住凑了过去,压低了声线问道:“为何他如今……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知道?”沈钰也压低了声线,眼神不时瞟向对面的寒川,小声道:“我还想知道呢!”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他总不可能跟沈骏说,就因为上次我对他说了句我喜欢你,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吧?那得成啥了?
“泡的差不多了”,寒峰突然起身,身上的中衣被浸泡后紧紧的贴在身上,他对寒河说道:“走吧,我们去一旁搓个澡。”
“好”,寒河也站了起来,泉水哗啦啦滴进池里,他侧首看向沈钰,问道:“涧渂月尘,要一起吗?”
“好啊”,沈钰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又看向寒川,问道:“二公子搓澡吗?”
虽然别扭,但这位祖宗如今跟自己的关系非比寻常,为避免他又生气,沈钰事事都得以他为主。毕竟这么多天没好好洗过澡,如今肯定要好好搓一番。
沈骏忍不住暗戳戳的白了他一眼,心想,这两人还真是一见到面就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不管是打架还是吵架,还是如今这般,他是发现了,无论怎样他们都不会分开。
“搓”,寒川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晚点。”
“月尘”,寒河以为他不知道,所以他慢慢来到他身边,小声解释道:“我哥不与旁人接触,更不会让人看见……嗯,你应该能懂。”
“哦,我知道”,沈钰小声的回了他一句,然后侧首看向寒川,小心翼翼的说道:“那我先跟……”
寒川缓缓合上眼帘,用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坐下。”
沈钰:“呃……”
沈骏:“………”
“……涧渂”,寒河心里咯噔一下,只能微微侧头对沈骏说道:“那我们走吧。”
虽然不太想跟他们一块搓澡,但沈骏肯定也不会硬把沈钰要出来,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上了。
等人都走后,沈钰按耐不住了,他小心翼翼的来到寒川身边坐下,不安的情绪氛围又在两人之间散开,他侧过首,微仰起头,看向坐姿端正,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寒川,忍不住问道:“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闻言寒川缓缓掀起眼帘,也侧过首,微微低头,淡声问道:“何出此言?”
“我,我都忘了”,他的眸色极深,凤眸微挑,从前沈钰看着就觉得令人心生胆怯,可如今他却觉得心里特别毛躁,他眼帘微颤,眸光躲闪,小声道:“忘了你不与旁人一同泡澡,也忘了你不与旁人接触。”
见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寒川心里耐不住笑,可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依旧淡声解释道:“你不是旁人。”
好怪,好奇怪,无论是什么都好奇怪,就自从那一日过后,他们之间的氛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沈钰没法说好,更没法说不好,他只能小小声的应了一声:“哦……”
沈钰的脸蹭一下又红了,他立马回正了脑袋,微微低头,看着池中的泛起的涟漪,他以为自己是在掩饰,实则是在欲盖弥彰,毕竟他忘了自己耳根也红了,而这一切寒川都看在眼里。
寒川也发觉他变了,像是被卸掉了利爪的野狼,从前觉得他既野性,又放荡不羁。可如今这个人在身边,眼帘微垂,眸光躲闪,他发觉他又像只猫,恭顺而又柔和。
两人在那之后就沉默了很久,寒川又合上了眼帘,几乎一直就没有动过,像是在一直感受着汤泉带来的舒适感。
不远处的泉水滴滴答答的流着,面前的汤泉散发着一缕又一缕的蒸汽,池水下的脚趾不安的摩挲着,时间缓慢而又静默的流淌着。
不一会儿,几人回来了,这次寒峰倒是没有穿中衣,也像沈骏那样裹着浴袍光着膀子就回来了,每个人的身上都被搓得红红一片。只有寒河还穿着湿漉漉的中衣,表情似乎有些尴尬。
“好了”,寒峰坐进了水池里,笑吟吟的对着两人说道:“你们也快去搓搓吧。”
沈钰“啊?”了一声,虽然明白寒峰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感到非常诧异,怎么个意思,难不成还真要让他跟寒川相互搓澡?
可不等他反应过来,寒川已经“哗”一声站了起来,说道:“走了。”
随后就上了岸,拿起搓澡的搓布就径直朝林间走去,沈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当即有些慌乱,他立马向寒河寒峰看去试图想要求救。可他俩一个低头,一个笑吟吟,再看看沈骏,一副你造的孽你自己解决的模样,他干脆就直接撇过头去不理沈钰了。
见状沈钰恨不得抽死自己,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作死,为什么要问寒川搓不搓澡,现在好了吧,覆水难收了。
可他肯定不敢让寒川久等,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丛林的另一边搁置了几张石凳,专门用来供人坐着搓澡用的,底下铺了一层鹅卵石,踩上去又痛又痒。
当沈钰走过去时,寒川已经正襟危坐在了一张石凳上,树枝上挂着一盏暖色的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晚风微凉,蝉鸣如诗。
光看到背影,沈钰就已经心如擂鼓,掌心盗汗,明明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可他却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慌乱。
一想到会触及他的逆鳞,一想到上次自己的遭遇,他就感到一阵后怕,他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来到寒川身边。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位忸怩拘谨的小姑娘,他微低着头,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他小声道:“是,是要搓澡吗?”
寒川掀起眼帘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他发觉他如今的模样实在是好笑,但他肯定不会嘲笑他,所以他只能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嗯。”
“那,那”,沈钰眸光闪躲,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哆嗦的厉害,他试探性的问道:“是你先还是,还是我先?”
“我先”,寒川没有过多的犹豫,他一个转身,背了过去,随后便很自然的脱下了中衣,露出洁白挺直的后背,说道:“你帮我。”
“哦,好”,沈钰立马找来事先准备好的搓布,看着他洁白无瑕,宽阔厚实的后背,沈钰只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当搓布接触到他后背的肌肤时,他的心头忍不住颤了颤。从前觉得他美,美得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花。
可如今他变高变壮了,沈钰对他只觉得有些畏惧,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定格生长,与他拉开了差距,还是因为什么,像是弱小的动物在看到比自己体格大的猛兽时的畏惧,总之他感觉有些膈应,也有些害怕。
毕竟从前都是寒川畏惧自己,也是他一直在刻意的避开与自己接触,可如今似乎完全反了过来,反倒是自己开始有些害怕跟他单独相处了。因为寒川变了太多太多,从前光是不小心看到,他就恨不得灭了沈钰的口,可如今他却大大方方的将后背交给了沈钰,甚至表现得还非常自然。
寒川也没闲着,有人帮他搓背,他便自己搓自己能搓到的位置,沈钰也不敢多用力,他努力的回忆着从前寒川还小的时候,师徒俩待在一起时而让他满意的力度。
明明隔着搓布,沈钰却觉得自己的手烫的厉害,身上也明明穿着湿漉漉的中衣,可他觉依旧能感觉到自己一直在出汗。他的心脏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在狂跳,跳得他心烦意乱,根本就静不下心来。
他非常确定这个人就是从前说过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寒川,也确定这个就是他最宝贝的大徒弟,他甚至知道面前之人是他认为自己喜欢的人,可不知为何他会觉得这么别扭。
他也是直到此刻才发觉,自己对他的那种喜欢跟晏听,跟沈骏那种似乎不太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毕竟他跟晏听,或是沈骏待在一起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窘迫。
明明搓个后背用不了多少时间,可他却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特别煎熬,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他不想敷衍寒川也不敢敷衍寒川。
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寒川对他说:“好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如释重负一般停了下来。
随后寒川又直截了当的转过了身来,大概是没想到他如今会变成这样,当四目交接的那一瞬,沈钰心里咯噔一下,瞳仁微缩,立马就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毕竟当年的一眼一拳之痛他可是刻骨铭心,一刻都不敢忘怀。
寒川:“………”
他微驼着背,窄小的肩膀有些哆嗦,甚至连脚趾都不安的摩挲在了一起。寒川见状忍不住问道:“你不搓吗?”
沈钰蹭一下直起了身板,但是没敢回头,他故作镇定的说道:“我,我搓啊……”
寒川轻轻的叹了口气,随后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对他说道:“过来。”
从关系改变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在沈钰面前没有任何的逆鳞,若非要说有,那一定是跟他的安危有关系。
寒川本来想把他掰转过来的,可他发觉沈钰此刻就跟块木头似的杵在那不动,他拉了好几下,怎么都不肯动,见他头顶都快冒烟了,他强忍着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害羞?”
“害……害羞!?”沈钰愣了愣,像是被戳中了软肋,却又极其的不甘心,他立马仰高了头看向夜空,强装镇定的说道:“我怎么可能会害羞?你我皆为男子,我有什么好害羞的?”
“那你转过来”,寒川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背影,淡声道:“看着我。”
“看就看,谁怕谁”,非常硬气的沈钰为了自己的面子,强迫自己同手同脚的转了过来,可他的头依旧仰着,不肯低下。
寒川觉得这样的沈钰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想起从前他总爱调侃自己,想来他当时的心情应该就如自己如今这般愉悦,如此看来,还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他用了些力直接把人拉下,猝不及防的沈钰脚底一滑,一个踉跄,整个人直接跌坐在了他身上,下巴正好就磕在了结实有力的肩膀上,牙齿相碰,在口中发出了非常清脆的声响。
随后他猛的仰起头,四目相交的那一瞬,沈钰愣住了,微挑的凤眸眼里漾着浅笑,还有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他是如此的深情,如此的温柔,眉宇不粗不细,未经修饰的边缘却非常干净利落,皮肤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凉薄的薄唇一如既往的不含笑意。
沈钰瞧见他的视线微微向下,也不知他在看什么,但眼看着他向自己慢慢靠近,沈钰吓得瞪大了双眸,本能的察觉到一丝危险,他直接一个转身背对了过去。
眼看着浅绯微启的唇瓣从面前溜走,变成了洁白的中衣,以及瘦弱的后背,寒川的动作停在了原地,有些不解的问道:“做什么?”
沈钰铿锵有力的回答道:“搓,搓澡!”
“呵”,寒川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随后回正了身子,对他说道:“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