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半个月中,青卿没了父母约束,与修善的来往更为密切,两人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修善甚至有几日连功也没练,成天陪着青卿,偶尔偷出山门上街玩玩,便已是极大的欢乐。
许淼夫妇二人得了修净、天弃的帮助,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庙中礼佛,整理自家产业的同时花了一大笔钱翻新寺庙,修净对此有过推脱,奈何人家盛情难却。
日子一晃,到了这一家人离开的时候。
这天夜里,青卿和修善同坐在庙内的小池旁边,在青卿的强烈要求下,修善不得不脱了鞋履陪青卿一起将脚丫放入水池中,俩人的脚轻轻晃着,倒是有些惬意。
“小和尚,我明天就要走了!”
青卿看了修善许久,后者只知道发呆,不知怎的,看着修善这呆呆的模样,青卿有些生气。思虑一番后,她尝试用这句话打开话题,顺便看看对方的反应。
“嗯!”
岂料修善听了之后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本想看修善着急的青卿自己却先急了,
“小和尚,我说我明天要走了,你就不问问我要走去哪儿嘛?”
“去哪儿?”
“我要回家了,回许家堡。”
“一路平安!”
“没了?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我应该要说些什么吗?”
青卿听到这儿突然炸了,她揪住了修善的耳朵,另一只手不停地捶打着修善的手臂,骂道:“臭和尚,笨和尚,我不理你了,我讨厌你!”
一通乱打过后,青卿连鞋子都没穿都哭着跑开了,修善回身不明所以地望着突然变脸的青卿,自言自语道:“没说错什么啊,师傅说了,与友人道别,就是应该说吉祥话才对,难道一路平安不算吉祥话?”
修善于水池边将脚晾干后,穿上了自己的布鞋,并将青卿那双绣着云纹的青色鞋子提着,一步一步地往自己和师傅住的那间禅房走去。
禅房门前,修善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先把鞋子还给人家,这鞋子看起来值不少钱,说不定明日青卿一家走的比自己起的还早,到时候没还上罪过可就大了。
那这鞋子来到青卿的房门前后,修善又犹豫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他一直在门外徘徊,半个时辰后,门内才传来些许动静。
只不过出来的不是修善心里想的那个人,而是那人的父亲。
“修善小师傅?你怎么在这儿,有事?”
“许施主,我来送还青卿姑娘的鞋子,刚才她没穿鞋子就跑了,这样昂贵的鞋子,丢了岂不可惜?”
许淼先是一愣,而后伸手接过了被修善护在胸前的女鞋,说道:“我道青卿怎么光着脚就回来了,原是忘了穿,深更半夜的,有劳小师傅了。”
“施主客气!”想了想,修善还是安奈不住内心的疑惑,问道:“施主,听青卿姑娘说,你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对吗?”
“不错,此次我与夫人以及一众家丁出来,一是为了检验此地许家产业经营情况,二则是为了抓一个许家堡的叛徒,如今两件事都做完了,寺庙也重新翻修了一遍,是该回去了!”
“希望施主一路平安!”
“借小师傅吉言,若有机会,还请小师傅来许家堡做客,许某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修善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许淼还了一个抱拳礼,随后修善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回屋之后,许淼将鞋子摆到床边,对正在纸上涂鸦的青卿说道:“你这孩子,把鞋弄丢了就算了,大半夜的居然让修善师傅亲自跑一趟,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青卿停下手中的创作,抬头看着自家老爹,许淼见青卿一脸墨汁,笑着蹲了下来,从怀中抽出了一张手帕,轻轻地替闺女擦拭。
“爹爹,小和尚来过了吗?”
“嗯,已经走了,你以后注意点,这么大的姑娘的,连自己的鞋子都能弄丢,没点样子!”
青卿小嘴一噘,闷闷不乐地问道:“知道了,知道了,比娘亲还啰嗦。小和尚没有说什么吗?”
被呛了一句的白素素端着一杯茶从里间走出,说道:“我很啰嗦吗?”
许淼连忙安抚道:“不啰嗦。不啰嗦,孩子说着玩的。小师傅送还鞋子后就离开了,没说什么话,青卿,你怎么看起来像是不开心?怎么了,谁欺负你,爹爹帮你揍他!”
白素素将茶水放到青卿面前,随后把蹲在地上的许淼拉了起来,使劲的使眼色,二人推搡着到了里屋,只留下了青卿一个人在桌子上继续创作。
“你推我做什么?”
“你没看见女儿不开心吗?明显是交到了新朋友,要走了有些舍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到时候让修善小师傅作许家堡做客不就得了,又不是见不到了!”
“你小点声儿,青卿毕竟还是个孩子,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让她自己待会儿。我新做了一件衣裳,你过来试试。”
...
次日清晨,或者说这会儿已经不能算清晨了,太阳都快走到最高点了。修善突然惊醒,看着已经非常亮堂的屋子,他喃喃道:“坏了,忘记练功了,师傅知道了这顿打怕是逃不了。”
迅速穿好鞋袜后,修善直接往屋外冲,推开门的瞬间,修善犹如撞到了一块铁板,一时没站稳,直接坐到了地面上。
“嘶,臭小子,你想弑师不成?”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修善才发现眼前背对着太阳的高大黑影是自家师傅,修善赶忙爬了起来,说道:“弟子今天贪睡了些,忘了练功不说,还冲撞了师傅,请师傅恕罪!”
告罪之后,修善见对方久久没有动静,抬头一看,发现天弃正摸着下巴,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看,那眼神猥琐至极,修善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紧了紧胸口的僧袍。
“师...师傅,你望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你跟着师傅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贪睡过,想是累了,今天师傅便放你一天假,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
说罢,天弃将一碗素粥和两碟小菜放到了修善身旁的圆桌上后就离开了。
修善看着有些反常的师傅,挠了挠头,准备开始用餐,余光却瞧见了右侧的一封书信,有些好奇的他探头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家师傅的信。
但这封信没写署名,上面只有一个小人,小人没有头发,不像是大人们往来的书信,倒像是青卿写给自己的,谁家大人写信还画画的,关键画的还不咋地。
修善确定信封上画的是自己后,将信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只见十多张纸上全都是画,一个字也没有。
修善一张张看完后,从信封中倒出了一个手链,上面还有三两个小铃铛,这是青卿留给他的礼物,说是怕时间久了以后两人认不出来,凭借此物,二人只要见了面,青卿一定能认出他来。
拿着手链,修善忘了吃饭,不知道愣了多久,直到恶魔之音在他耳边响起。
“臭小子,发什么呆呢?想那小姑娘了?”
修善一个激灵,跳出去老远,按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修善哆哆嗦嗦的问道:
“师...师傅,您怎么神出鬼没的?走路也没个声,吓死弟子了!”
“诶,你这秃驴,我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明明是你自己没注意,怎么反过来责怪我呢?”
“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拆信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了,那小姑娘画的真不咋地,为师一张都没看懂,你看得懂?”
“看得懂啊。”修善说完,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指着天弃怒道,“师傅,您不是教我非礼勿视吗?您怎么可以偷看?您不是说您是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吗?还有,您自己也是和尚,秃驴二字怎可胡说?”
天弃看着有些跳脚的小徒弟狂笑不已,良久以后,才无赖般地解释说:
“为师身法好,光明正大的走进来你没看见,干我何事?而且那些涂鸦为师看不懂,你怕什么?怎么着,你俩有什么见不得人秘密不成?”
修善摇摇头,拿出了青卿留给他的手链,问道:“师傅,这东西咱们出家之人能带在身上吗?”
“可以,你没见你师兄他拿着这么大把禅杖吗?那玩意儿可不少钱,比你这贵重多了。”
“真的?”
“为师何时骗过你?”
“您骗的还少吗?”
天弃一时语噎,随后硬着头皮解释说:“怎么还记仇呢,担心犯了嗔戒。真可以戴,为师没有骗你!”
说完,也不管修善信不信,天弃逃也似的离开了,修善站在原地,几番思索后,还是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