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素的眼神冷若寒霜,一字一顿地对沈裴清说道:“我说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话音未落,沈裴清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双眸中闪烁的光逐渐黯淡,仿佛夜空中最亮的星骤然熄灭。
他嘴唇微颤,已经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夜风拂过他失神的眼眸,带起一缕缕凌乱的发丝,那颗被无情话语击碎的心已然快要停止跳动。
沈枫宇就像是在看戏一般,笑着看向已经失神的沈裴清:“沈裴清。你做再多都是徒劳的。她不喜欢你了。她喜欢的人是我。”
沈裴清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他愤怒地看着一脸挑衅的沈枫宇,而后不死心地继续询问容素。
“你是不是又被操纵了?我知道,你是言不由衷才会这么说的,我不会信的。”
沈枫宇却勾着邪笑,像是在看笑话一般,伸出手挑起了容素的下巴,她忍住要掀开沈枫宇的手,任由他这种暧昧的动作。
这样的一幕看在沈裴清的眼睛里,他的眼中已然冒出了火苗,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快要疯了。
“小素,他不信啊,你是不是要证明一下呢?”
容素衣袖下的手已经被自己捏得泛白,不断压抑住自己彼时的心情。
她压下对沈枫宇的憎恨,扬起了一抹不达眼底的微笑,而后踮起了脚尖,轻吻了下沈枫宇的侧脸。
这个举动同时惊讶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在发狂边缘徘徊的沈裴清,一个是漫不经心还有点看戏成分的沈枫宇。
容素没有关注沈枫宇的表情,而是直视着已经失去了血色的沈裴清,他眼瞳中弥漫着悲伤和痛苦。
“我说了,我不再喜欢你。”
再一次残酷无比的话语直击他的心房,一种被刀割的痛意在心口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开始困难起来。
沈裴清握着剑的手颤抖得厉害,那是他在极力控制自己快要暴走的情绪,他看向容素,用极为卑微的眼神恳求她。
“小素,你说的都是假的,对吧,不是真的。都是骗我的,不是吗?”
容素也在控制自己难以压制的情绪,她强迫自己在看见沈裴清用这样无辜且难过的表情看着她时也要摆出冷酷无情的表情。
她对着沈裴清冷冷一笑,仿佛在嘲讽他一般:“我都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了,你还在自我欺骗,看来你真的是一个大情种啊。沈裴清,若我不是喜欢沈枫宇,你觉得沈枫宇能够将我带走吗?不要再妨碍我和他了,你给我滚啊!”
容素的话语再次如同锋利的冰刀,每一字都深深刺入沈裴清的心脏。
他的脸色已不再是苍白,而是近乎透明,眼眶泛红,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嘴唇被牙齿紧紧咬住,以至于泛起了青紫,身体因过度的情绪压抑而微微颤抖。
他凝视着容素,那双曾经充满温柔与光芒的眼眸此刻空洞而绝望,仿佛灵魂已被抽空,只留下躯壳在这无情的夜晚中颤抖,周围的一切声音都离他远去,只剩下容素那冷漠的面容在他眼前不断放大,直至模糊成一片。
看到沈裴清这样,容素亦然心如刀割,可她只能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救他,也能让他彻底恨自己,而忘掉自己。
“既然你不信,枫宇,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证明一下。”容素突然对沈枫宇笑了,她伸出手死死抱住了沈枫宇,沈枫宇还处于方才的事而吃惊,现在容素突然抱住自己,他微愣了下,之后他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他彻底明白了容素的打算。
沈枫宇愤怒地看着容素,要张口怒骂,可下一秒,容素笑得像是会迷惑人的罂粟般,她看向沈枫宇,用从来没有的温柔语气对他说:
“枫宇。我是很喜欢你的,包括和你一起共赴地狱,这件事,不是很好吗。也是你一直期盼的,不是吗?”
沈枫宇张着嘴,可他根本无法言语了,因他的腰处一阵刺痛,容素正用一根发簪狠狠扎在了他那里。
容素就这样抱着他往后倒。
这一幕,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沈裴清目睹容素抱着沈枫宇坠入悬崖的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
他瞪大了双眼,嘴唇微张,猛地冲过去,伸出手,想要抓住容素,可却只能抓到她的一片衣角。
“小素!”
整个山崖都回荡着他惨烈且悲痛的呼叫声。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道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成为黑暗中模糊的一点,最终消失不见。
风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发丝,也吹散了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暖。
他呆跪在原地,身体微微前倾,仿佛要随着一同跃下,却又被石头和侍卫牢牢拽住。
泪水无声地滑落,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眼神空洞而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崩塌。
那一夜,沈裴清在谷底找了很久,很久,整整一天一夜。
日光升起的那一刻,晨曦的微光中,继续着他无望的搜寻。
而他的发丝,一夜之间,竟被悲伤与绝望染成了霜白,如同冬日里最孤寂的雪地,映照着他不甘和不愿相信她已经离开自己的执念。
他踉跄着步伐,每一步都踏在碎石与荆棘之上,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双眼布满了血丝,却依然死死地盯着每一寸可能藏匿着容素痕迹的土地。
他宛如一尊破碎的雕塑,在这荒芜的山谷中,一遍遍地呼唤着“小素”,声音沙哑而绝望,回荡在空荡的山谷,却再无回应。
小黑和木头在安抚完北都百姓之后,用了最快的速度带着人前来对接沈裴清。
可一来,却得知了容素拉着沈枫宇一起跳下了悬崖。
而他们的主子,北洲的新帝,沈裴清寻找他的皇后整整一日一夜。
且那一夜过后,他白了头,双眼血丝铺满,却依旧像是发了疯一般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寻找着,忘我的,失去灵魂一样的。
“主子。属下找到了这个。”一个侍卫拿着容素所佩戴的发簪,还有一只鞋子,匆忙跑过来。
沈裴清睁大了充斥着血丝的黑眸,猛地夺过了侍卫手上的东西,紧紧抱在怀里,然后似悲鸣的野兽般向侍卫咆哮着:
“哪找到的!”
侍卫被吓得浑身一颤,而后战战兢兢地给沈裴清引路:“主子,属下是,是在这边找到的。”
他们来到了一处碎石满地的地方,那里还有一滩惨不忍睹的血迹,甚至还有野兽的踪迹。
看到这一幕,沈裴清僵住在那里,他忽而跪在了地上。
“主子!”小黑和木头同时紧张地叫了一声。
沈裴清跪在那片碎石与血迹交织的地方,双眼紧盯着那滩触目惊心的红,仿佛要将那每一滴都刻入心底。
“小素...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风带着血腥与野兽的气息拂过,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
他颤抖着手,轻轻触碰那已干涸的血迹,指尖传来的凉意直透心底。
四周的野兽足迹如同锋利的刀,一下下割裂着他的心。
他闭上眼,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容素的低语,感受到她的温度,可睁开眼,眼前只有这冰冷的现实,残忍地告诉他,她已不在。
泪水再次滑落,与那片血迹融为一体,化作无尽的哀伤与绝望。
小黑和木头对视了一眼,默哀地低下了头,心里对容素的死亡感到了悲伤,也为他们的主子失去了心爱之人而感到难过。
这一日过去,前一日还是喜庆满城的北都,今日却是每家每户都挂满了白帆。
全北洲上下都在哀悼新后的逝去,也就在那日的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整整下了一夜,似乎连天都在为这位一直受百姓爱戴的皇后的逝去而感到悲伤。
半个月过去。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怕主子会撑不住。”
小黑从御书房走出来,手上还端着原封不动的膳食,对着刚好来御书房的石头,愁眉苦脸地说。
石头看了眼没有动过的膳食,他沉默了下,而后又看向了御书房里面,那位满头白发,面容俊美,但是周身都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帝王。
沈裴清的身影在空旷的御书房内显得愈发单薄,他坐在龙椅上,背影显得格外孤寂。
他的脸庞已消瘦得棱角分明,下巴尖细,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那双曾经充满威严和修长的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指节清晰可见,没有感情地一直拿着笔在批改奏折。
一阵风吹过,衣袍轻轻摆动,带起他瘦弱的身躯,宛如一片即将凋零的落叶,让人忍不住动容感慨。
自从皇后娘娘死去后,陛下已经没有再有过其他表情,冷漠的就像是一具没有魂魄的肉体。
每日吃的东西,也不过是小半碗而已,那还是他们三个轮流劝导,或者是东洲皇帝偶尔传个书信过来劝导,陛下才愿意多吃那么一两口。
“石头大哥,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啊,不然,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北洲,因为陛下倒下,肯定又会再起波澜。”
小黑不仅担心沈裴清的身体,也担心北洲的局势,现在不过是因为沈裴清有铁腕才能稳住,但是若是沈裴清倒了,那北洲又要动荡不安了。
石头听了小黑的话,他也明白,只是主子的性格,他们谁都了解,无人能完全劝住。
除非那位死而复生。可那是不可能的,在那个谷底,他们派人找了差不多七日,没有任何结果,之后,又派人到了附近也找了许久。
可依旧没有关于皇后娘娘的任何踪迹,倒是在前日,有人在距离谷底有五十里外的一处山洞找到了沈枫宇的尸首,还是一具被野兽分食的尸首。
和沈枫宇一同跌下谷底的皇后娘娘又怎能还活着。只有他们的陛下不相信,还在执着地派人去搜查。
“还记得陛下认识娘娘的时候,是不是还认识了一对兄妹啊?石头大哥,我记得你好像和那对兄妹的妹妹认识对不对?或许可以找他们来和陛下说说?”
小黑忽而想起了古氏兄妹,这对兄妹和娘娘的情分不一般,且和陛下也相识许久。
石头知道小黑的打算,他也想过要不要找古云来劝劝陛下,但这样的话,他就要和古雨儿见面了,他是否有这个勇气去见她呢?
答案他不确定,但是现在危及到了北洲,有些事他必须得去面对,为了陛下,也是为了北洲百姓。
“我知道了,今夜我就起程去找人。你和木头照顾好陛下。还有,陛下进食的问题,实在不行,就再劳烦一下东洲那位吧。”石头叹了口气后,给小黑交代了下,又朝御书房里看了看,而后转身离开。
在石头出发去天景镇找古云和古雨儿的时候,古云也已经得知了容素遭难的事情。
古云坐在庭院里,看了一夜的月光,双眼不知透过月光看着谁。
“他在那一晚上了,都不动一下,不会腿麻吗?腿才刚好没多久。”阿乐靠在一根柱子上,斜视着庭院中的古云。
站在一旁的是看着古云身影许久的玉兰,她表情淡然,眼底流露着想要掩盖却无法掩盖哀愁。
她没有回答阿乐的话,选择了沉默。
阿乐见她没有回应,耸了耸肩头,又朝那边紧闭的房间看了一眼,浅叹摇头。
也不知雨儿这小丫头还有没有在哭,昨夜可是哭了一整晚。
“阿乐公子,你说像容姑娘那般妙人,仁善且待人友好,为何会得到这样结局?”这时,玉兰忽而小声感慨了下,她内心也是为容素遇难而感到难过的。
阿乐听了沉默了会,双手抱着手臂,也仰头看向了月光。
虽然只和容素相处过一小段日子,但他也可以看出那位姑娘,是一个很好的人,做事待人都是挑不出错处的。
而且她的医术很高明,他都还来不及和她一起探讨一番,太可惜了。
“也许是天妒英才吧,有时候人过于美好,也是会被天所嫉妒的。但是,你要相信容姑娘,她这般好的人,阎王爷也得敬着她,让她下辈子不会再多灾多难了。”阿乐是真心这么想的。
不过容姑娘也不用特地去看望他师傅的墓碑了,或许在地府他们会相见吧。
玉兰也抬头看向了月光,轻声说:“希望她下辈子可以无悲无苦,活的自在快乐些。”
“会的。”阿乐浅声说。